对面苗姝听不到回复,微不可察地迟疑了一下,马上又说:“徐搏,假如他们找到你头上,也不要害怕。谁都知道,你主持枸杞种植,完全是为了全镇经济发展,为了镇里百姓过上好日子。当初人们不理解,种植积极性不高,是你不辞辛劳,挨村甚至挨户做工作。就是这种情况下,村里会给你好处?这不胡扯吗?也不知那些人怎么想的,还是所谓的各单位精英呢,全他妈蠢货,要么就是坏得很。他们就是见不到别人好,全都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徐搏笑了,笑得非常灿烂。
他最担心苗殊扯私事,现在看来担心是多余的。她分明感受到了异常,刚才这段话既是澄清事实,也是在讥讽暗骂。
裴金亮果然神情难看,一时竟忘了扣下听筒。
看到裴金亮的面孔,徐搏也不禁替苗姝担心,赶忙变相提醒道:“别扯那么远,让人听到不好。”
“听到怕什么,还能把我抓起来呀。我又不是公务员,更没犯什么法,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他们不胡作非为便罢,假如真对我采取什么手段,我们群里老师同学绝对会帮我主持正义。跟你说吧,我的导师可是全国闻名,首都大佬的座上宾,如果我真受到不公正对待,她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苗姝说得嘎巴响脆。
裴金亮不得不收起小心思,迅速挂断了电话。
经苗姝打这么一通电话,屋里气氛尴尬了好多,裴金亮一时骑虎难下,也不禁懊恼。
既恼自己操之过急,又恼刚才那女子的伶牙俐齿,更恼手下人废物。
“裴副书记,已经两小时十三分了,还要继续非法扣押下去吗?”徐搏说了话。
“什么叫非法扣押?找你了解情况好不好?徐搏,不要以为我们刚开展工作,还没有重要进展,你就可以随意指责。”裴金亮话茬很硬。
随即又留了回旋余地,“我们在做过必要调查后,自然会让你继续工作,但你也必须随时配合调查,这是你应履行的义务。”
徐搏挑着眉毛道:“那我现在可以工作了吗?”
“当然,只要……”
裴金亮正斟酌着如何借坡下驴,忽然传来敲门声。
“看看。”裴金亮示意道。
黑衣下属立即打开屋门。
“裴书记,终于抓住他尾巴了。”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正是裴金亮的得力干将——县纪委党风政风监督室主任——莫辛。
“哦!”裴金亮眼中闪过神采。
莫辛关上屋门,快步到了桌前,递上手中录像机:“都在这里,有人松口了。”
“徐搏,说了吧。”裴金亮语气和称呼都变了。
“行了,别玩小伎俩了。”徐搏根本不信。
裴金亮马上看向莫辛,满眼询问。
莫辛重重点头,还冲着徐搏冷哼一声,显得把握十足。
裴金亮立即起了势:“徐搏,我再说最后一遍,希望你把握机会。”
徐搏根本不予理会,而是又看了看手表,意思非常明显,我可给你们记着时间呢。
“放给他看。”裴金亮命令道。
莫辛说了声“好”,后退了两步,特意选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裴金亮、徐搏都能看到,而且还能防止被徐搏突然抢去。
莫辛又谨慎地四处打量了一番,没发现其他风险,这才打开了摄像机播放键。
屏幕上立即有了画面,是一副山村景象,然后镜头移动,换成了车内场景。
正对镜头的是一个秃头男人,男人额头还有一道伤疤,穿着一件花格衬衫,神情有些凶恶。
秃头男人愣了一会儿,像是得到了示意,开始盯着镜头说话:“我叫崔英杰,人称崔秃子。我哥叫崔英俊,外号崔大头。我经常在外面跑,上个月才回村里,才知道村里种枸杞了。一开始也没太注意,可就在上星期,我发现了我哥一个秘密。”
崔英杰说到这里,从身后一摸,手里多了个信封。
“看到没,徐镇长笑纳,五千元表心意。”崔英杰指着信封上的字。
镜头立即给了信封特写。
崔英杰掀开信封口,向镜头展示着:“里面钱没有了,只有这个信封。我问俺娘了,说是俺哥专门给徐镇长准备的,当时还问俺娘的意见。俺娘也觉着徐镇长给俺家帮了大忙,就让俺哥一定要把钱给他。”
此时录像中出现了话外音:“你确定吗?”
“我是没见俺哥送钱,可是这字俺认得,就是他的牛爬爬字,到什么时候我都认得。”崔英杰说得很肯定。
画面停止了。
裴金亮绕过桌子,上前接过录像机,冲着徐搏展示:“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就这也算?让崔大头来,我当面和他对质。”徐搏淡淡着道。
莫辛马上接话:“崔英俊没在,出门了。”
“那就先找崔秃子。”徐搏又说。
“我们必须保护证人安全。”莫辛给出说法。
徐搏冷哼着站了起来:“这是要给我安莫须有罪名呀。”
“噔噔噔。”
一阵急促脚步声响,紧接着响起砸门声。
在裴金亮示意下,黑衣下属打开一条门缝。
“让我们进去。”
屋门“咣”得一声,大开,有三人撞了进来。
当先一人大光头,脑门有疤,正是画面中出现的崔秃子。
另有两名年老男女,正是他俩把崔秃子扭送来的。
莫辛看清楚来人,马上冷声道:“谁让你来的?出去。”
还没等崔秃子说话,年长妇女一下子跪了下去:“你是领导吧。我来求你们了,千万别把徐镇长咋样了,他可是好人呀,是我们百姓的主心骨。”
裴金亮马上命人搀扶,同时沉声接话:“任何人都不能违法乱纪。”
“徐镇长没有违法,是俺儿自愿给的。”
妇女此话一出,不但徐搏惊讶,裴金亮等人同样张大了嘴巴。
“老人家坐下说。”裴金亮率先反应过来。
妇女赶忙摆手:“不了,不了。俺听村里人说秃子告状,俺和老头子就赶来了,就是证明是俺大儿自愿的,不是徐镇长要的。”
“大婶,你啥时候见崔大头给我钱了?”徐搏不得不插了话。
妇女这才发现徐搏:“呀,徐镇长也在呀。我没见他给,他也只是跟我盘算过,我也觉得该感谢你。”
徐搏转向裴金亮:“裴副书记,这也不说明问题呀,还是找来崔大头对质吧。”
“有这个在呀,我哥上面都写了。”崔秃子在衣兜里掏出了信封,正是镜头中出现的那个。
“我咋没见你哥写?”妇女急急抢到手中,却一下子惊呆在当场。
裴金亮发现了端倪,轻声问道:“老大姐,是你大儿子的字吧?”
“是,是。”妇女木然地点头,却又马上解释,“可我真没见俺大儿写,大儿也没说要给这么多呀。”
“是他的字就行。”
裴金豪微微一笑,转向徐搏,“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不说?”
徐搏冷笑一声:“怎么?就凭这扣屎盆子?”
“既然你顽固不化,那只能换个地方了。”裴金亮说到这里,冲着手下示意。
两名黑衣人立即上前,伸手便扯徐搏。
莫辛更是厉声大喝着,抬起了大巴掌:“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