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躺在地上的消息灵沉默半刻,却突然止不住自己的嘴,想大声说出来,这么多年都沉默过来了,但今天就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虽然眼前暴躁不安的人并不是一个好的聆听者,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想听的欲望。
他没读过书,讲这个故事却字字斟酌。
”我记得我那年五岁,我爸病重,打我有记忆起,我爸身体就不怎么好,那几天,我三叔见天来我家转悠,有天不知道三叔来我家到底说了什么,我回去看见我妹三岁用那种恐惧加无助迷茫的眼神看着我三叔,我妈比往常更要沉默,没注意我爸的神情,我就把我三叔赶出去了,结果我妹第二天就不见了。
那天饭菜的味道我记得特别清楚,不是因为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尝到肉味,吃得我一阵恶心想吐,可是看看我爸蜡黄的脸色,只能强忍着眼泪,没几天我爸就走了,我爸一走,我妈彻底跨了。有一次连续下了好几天大暴雨,我妈突然就不见了,只剩下河边一双破得不能再破的鞋。
最后我那个光棍三叔收留了我,他来到我家领我的时候,一把就把枕间的零钱抓走了,我一见到他,就追着他问到底把我妹藏哪去了?被狠狠地打了一顿,饿了一天一夜,要不是他家柴房有一个破了的水缸,我想我早就没了,之后我就学乖了,我三叔从不提读书的事,他教我偷教我骗,高兴了就相安无事,生气了就往死里打,我也想过逃走却更想报仇。
有一次我被我三叔带到了一个小镇的废弃的工厂,他不知道又从哪里绑来了一个小姑娘,我听到油桶里有响动,悄悄打开触到她的眼神的时候我就知道这顿毒打免不了了。
我三叔那天心情特别好,还偷了只鸡,一边磨刀,一边大笑。
我就趁这个空荡跑到那个黑油桶里摇醒了解了小女孩手上和脚上的绳子,不敢拿掉她嘴里的布,怕她哭出来暴露了,就偷偷从后门溜出去,把她抱到离着最近的一副人家,刚把布拿掉,她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可能因为腿麻掉了,一下子就跌在泥滩里。
许是听到哭声,那家人就跑了出来,好像认识女孩,一看见女孩就跑过去,把她抱起来往屋里走,嘴里还念叨到:‘哟!这不是赌棍那从城里来的孙女吗?怎么跑这来了,还摔这一大跤,告诉婶是不是迷路了?’我舒了口气就往回走,那晚怕事情败露,我三叔连夜就带我去了别的地,安置好就是一顿毒打,可是他越打我,我的内心就越是平静。
我跟了他足足七年,总算摸清了他贩卖的孩子一般都北上了,可是却怎么也探听不到我妹的确切下落,终于让我寻到一个机会,那天他醉得不省人事,我用他喝剩的酒点燃了那间茅草房,那是我隐忍这么久,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一路北上打听关于我妹的事,别看我没读过书,记忆力却特别灵光,一路探听到不少事情,经过这么些年的积累,有了这么一个“消息灵”的称号,可还是没找到我妹妹,之后我因着名气进了九滩,想着黑道人脉广,却在这些年被名利冲昏了头脑,把找我妹的事就这样耽误了。
可是只要我一想到我妹当年就有这样的眼神了,心里就跟捅刀子一样难受,近几个月想得越来越多了。”
不知道讲了多久,暴躁男竟然出乎意料地听完了整个故事,脑海里也随之浮现出他酒醉的爹一再朝他和他妈拳脚相向,之后他妈终于和一个男人跑了却没带上他,从此他就承受了两个人的份甚至更多,那还那么小居然就积攒了这么多的恨意,他混黑的第一天就是打残了他爹,之后锒铛入狱,放出来后找不到工作,原来的帮派早就散伙了,辗转间来到了九滩,然后混到了现在。
那就”闭嘴“硬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半天没喊出来,过了半晌,他翻了个身,只觉得今夜静悄悄的。
谁还没有个故事?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