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夜醒来的时候,精神状态很好,她推测自己睡了大概有九个小时以上。
对于常年要赶稿而睡眠不足的小说家来说,能安安心心睡到九个小时以上的深眠觉真的弥足珍贵。
她突然发现自己有点苦中作乐的天赋,不免咧开嘴角,笑出了声。
可她刚一张嘴,嘴唇就裂开了一条小缝,洇出一点儿血丝,怕是太干燥导致的嘴唇干裂,看来这附近风挺大的吧?
安夜极度畏寒,对温度非常敏感,时常别人穿毛衣外套的时候,她已经套上了羽绒服。就因为这个,她还时常被外婆嘲笑像是猫儿一样,怕冷就喜欢往角落里缩。
她想到了外婆,眼中带有一点眷恋,身体也逐渐回暖了。
“醒了?”那位凶手小姐踩着高跟鞋踏进来,低声询问:“睡得如何?”
“托您的福,凶手小姐。我睡得很好。”
“哦,你可以叫我高小姐。”她并不觉得“凶手”二字有多少刺耳,反倒是有些愉悦。
“你的父亲之前是开半江制作厂的吗?”
“知道的还挺多。”高小姐将她的下颚捏住,居高临下睥着,嘴角勾出一点若有似无的浅笑。
她低声说:“饿了吗?桌子上有一杯水还有十几根巧克力棒以及饼干,给你补充糖分,不至于死得那么快。五天的量都在那里,请好好分配每日的进食数量,不然饿死了可不是我的错。”
安夜不想和她过多纠缠,这样对自己并没有一点好处,她需要做的就是从这个密封的空间内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借以来通知白行他们。
只是她很好奇,也很在意这位高小姐的做法。
她明明有那么高超的犯案手段,有为什么要做出现在这样飞蛾扑火的举动呢?
只要凶案现场足够干净,没有任何能够直接指证是她的证据,那么她就是足够安全的,也绝对不会被抓捕入狱。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把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让自己去当那个靶子,警方根据她伪造不在场的罪证以及这个游戏就能推断出她是凶手的身份。
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安夜忍不住呢喃出声。
高小姐笑了一下,说:“我并不在意是不是会被抓入狱中,我要的只是造成社会的恐慌。我爱极了人们惧怕的样子,那种濒死的目光,那种临死的依恋眼神。”
“魔鬼。”安夜不知道怎么形容她了,高小姐分明就是一个披着圣洁外衣的吸血鬼,她的处世态度以及口吻都带有厌世的情绪。
就好像,她生来就是为了制造恐惧的。
她抱着胸,一手抵在太阳穴上轻触了两下,说:“你见过死人的样子吗?”
“没有。”
“人在死之前,也就是精力充沛的时候,是会怨恨的,还会抵抗。而等到他们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则会对我流露出那种乞求宽恕的眼神。这些蠢货,我只是杀死他们的人,又为什么要流露出那种乞求同情的样子呢?这样……反而会让我觉得满足,更加愉悦地杀死他们吧?”
安夜问:“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呢?”
高小姐笑道:“你知道的太多了,再问下去,我就必须要杀死你了。那好,我给你一个提示,杀死人不一定要用自己的手。”
“嗯?”安夜皱眉。
“好了,那么三小时后再见,我的甜心,到时候就是游戏开始的第一天了。”
她走时,高跟鞋发出“噔噔”的声音,仿佛一记重锤,有力而结实地砸在安夜心上。
她说,杀人不一定要用手,而死者都是被人偶的手给掐死的,而如果是握住人偶的手借以掐死死者,那么就太累赘了。
那么……应该是用道具吧?不过是和人偶手一样的道具,能够完全与自己的手掌契合,完美使用出力道借以掐死对方,并且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最终又将人偶摆好造型,形成一个“人偶犯罪”的假象。
很简单的犯罪手法,却让他们纠结了这么久,完全进入了另外一个套之中。
但是,又是为什么,让安夜等人对“人偶会说话会杀人”深信不疑呢?
她不免想到了种种过程,是了,那些明示暗示太多了,早就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植入一个“恐怖人偶”的形象。
不不不,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安夜心想:如果高小姐并不在意是否入狱,那么又为什么要做出如此完美的凶杀案布局?如果她并不在意入狱,那为什么又要去捏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脱离嫌疑呢?甚至是模仿她的小说剧情,将她推到一个无法预知的处境。
她突然反应过来,高小姐很可能是在借她的手将恐怖人偶的印象更加的深入人心。甚至对方要的,就是现在这样,以五天的时限将恐怖扩大化。
对方要的,只是把安夜当枪使,造成一定的恐慌。
虽然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可以说明,从一早开始,高小姐就已经盯上她了。
所以,高小姐……就是那第三个人。
安夜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事情,她现在经历的,很可能正被高小姐利用了散布在网上,让社会上的各种人也参与到这个游戏里,旁观她的生或者死。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被充分利用,用于散布恐慌。
安夜有种前所未有的恶心感,那种被无数的人窥视着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好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安夜,冷静下来。”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随之,她环顾四周,发现屋内只有一张单人床以及一个黄褐色的床头柜,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甚至连窗都没有。
她无法看到外面。
安夜开始回忆高小姐的穿着——皮质外套,有加绒,似乎有几块深色的区域。而她的口红的颜色逐渐淡了,脸颊有点泛白,甚至进门以后,她一直维持着抱胸的姿势。
这样说明什么呢?
她抱胸很可能是下意识觉得冷,所以一直维持着这个动作。她的脸颊还有些泛白,极有可能是被风吹的,所以连口红都干涸了。
安夜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的皮都有些翘起,硬硬地扎着指腹。
那么,说明这个地方风很大,而且西风容易让人觉得皮肤干燥。
高小姐的外套也是加绒的,说明现在的天气让她觉得寒冷。还有皮质外套上有深色印迹,也就是说她在进屋的时候触碰到了水,可她头发上并没有水迹,那么就说明当时并不是在下雨,也可能是进屋的时候,屋檐上有雨水落到了她的肩上。
安夜对温度格外敏感,她回忆了一下黄山区最近的天气,并不是特别寒冷,就算冷空气入境也不会那么快有反应。
这里会离黄山区很远吗?
距离一定不会超过十个小时,因为安夜知道按照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她睡了差不多有十个小时,如果超过12个小时,她就会感觉大脑缺氧般的晕眩,并且头疼,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习惯。
而且高小姐的口红淡了并且来不及补妆,那么可能是很仓促之间来到这里吗?而且抵达的时间和她清醒的时间差不多,以至于连涂抹口红的时间都没有吗?
那么,根据这些信息推断出,这个地方可能地处偏僻,甚至在深山里,因为深山比较冷。而且近期下过雨,距离黄山区不超过12个小时的车程。
安夜来不及想更多,就见高小姐推开门进来。
她透过高小姐推开门的那一瞬间,窥视到了门外的阶梯,是水泥的质地,铁制的台阶扶手。
高小姐将某个手机递给安夜,说:“给你自己的手机打个电话,我想他们一定留着你的遗物吧。”
她刻意说了“遗物”这个词,让安夜感到万分的不适。
“我在说电话的时候,你能出去吗?”安夜说。
“哦?”
“不然我要是推理出太多的地理位置信息,你觉得很可能会暴露了,就不履行约定杀了我怎么办?还是不要旁听比较保险。”
“你在和我讲条件吗?”
“是。”
“好,我在门边,你可以压低声音说话,可别使什么小花招,我手里,可是有刀的。”高小姐说。
“我不想和自己的命过不去。”
安夜很快给自己的手机播了个电话,等了大概有二十秒才有人接起:“喂?”
“是我!”
“安夜?”是白行的声音,他的语气里有些疲惫,此时焦急问:“你在哪?”
“我不知道,我被高小姐抓来了,就是那个凶手。好了,我就和你说,我现在这个地方大概距离黄山区有不超过十二小时的车程,近期可能下过雨,总之比较冷,我不能判断是不是在深山里。刚才我还看到了台阶,很可能是一栋楼,你尽量往这些方向去找找看。我不能说太多……”
“她将你的信息公布到了网上,我们根据那个ip地址查询过,但她用了掩码,每一次发帖的ip都不一样。”
安夜倒吸一口气,没想到高小姐真的将这次绑架杀人事件当做一场“与民同乐”的游戏,还公布在了网上。
她问:“她在网上都说了什么?”
“五天内,如果黄山警局无法将她缉拿归案,那么就直播杀死你的过程。”白行的语气有一丝变动,不知是因为什么,竟然能影响到他一贯淡然的心绪。
安夜已经想到那些媒体会如何利用这起绑架案件,捏造出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是以“幸灾乐祸”的嘴脸期待接下来的死亡视频。
她早该知道的。
“那么,一切拜托了,白行。”安夜郑重说。
“别怕。”白行不忘安慰她。
“好了,小宝贝,时间到。我明天再来看你。”高小姐夺过手机,按下按键挂断电话,接着走出去,锁上了门。
安夜听着外头重重撞在门上的巨锁,心想似乎撬锁也不太现实。
那么,她就该在这阴森的房内度过漫长的一夜了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她现在将赌注全压在白行的身上,如果那个人能来救她,她就能活,如果他找不到她,那么她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