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清冷,孤寂。但长社城楼上,却是处处火把,灯火通明。
狭隘的灯光照射出一个个疲惫不堪,血迹斑斑的人影。浓烈的血腥气飘荡在夜空之中,久久不能消散。漆黑的夜鸦眼珠血红,在低空中盘恒徘徊,欲要在满是残骸的尸骨中饱餐痛饮。
王允穿着一身蜀锦长袍,倚在一处城墙璧上,闻着刺鼻的气味,迷迷糊糊之间,眼睛阖闭又睁开,阖闭又睁开,阖闭又睁开。
一天一夜未合眼且滴水没沾,使得王允困顿的欲要鼾声入睡,然而他不敢睡,他害怕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了。
铛铛铛!刺耳的铜锣声响起,惊醒了正处于迷迷糊糊中的他。
他睁开了眼,一双老眼中瞬时精光暴涨:敲什么敲!是不是黄巾贼寇又攻过来了?
四名为他守夜的王府家丁对望一眼,其中一人恭敬答道:老爷,听起来不像,这铜锣声听起来密集悦耳而不急促,与平日间的铜锣声迥然不同。
“老爷,老爷,好消息呢好消息,我们的援军,好像到了!”距离吊桥最近的一名王府家丁兴冲冲的跑来,禀告道。
“打着何人之旗号?”王允沉声问道。
“援军帅旗上写着皇普,吕,赵等旗号,与我方城池不足百米了。”这名家丁连忙禀明道。
“是皇普将军来了?哈哈,天不绝我王子师啊!”王允神情亢奋,脸上由忧转喜道。
“尔等随老夫前去一观!还有,派几人把长社县的县令,县尉以及粮草辎重官找来。他们,老夫治不得,有人治得!”
王允吩咐完,疾行到城门楼上抚摸起鬓冉须,面带期许。
“城门楼下可是皇普嵩将军?”
望着火光映照下的一条火色漓龙模样构成的严密军阵,王允老态横秋,不卑不亢的询问道。
皇普嵩与吕布,赵光冉等人并骑列于城门楼之下,听得王允的问话,皇普嵩依稀有些熟悉,一度以为他出现了幻听。因为他听出了这是侍御史王允的声音。但是王允不在京城好好呆着,怎么一声不吭跑到危机重重的长社了?
“吾正是皇普嵩,城门楼上可是王允王侍御史?”皇普嵩纵马探出身子,将他的模样在火光下更清晰的呈现出来。
王允见果真是皇普嵩无误,欣喜言道:开城门,迎皇普将军等人入城。
吼完这一嗓子,王允只觉嗓子疼,头脑晕,一栽头累晕了过去。
“老爷!刺史大人!主公!”周围尽是一片关怀急切之声。
……
翌日,黎明。
王允悠悠醒转过来,他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突然,他觉得他的面皮有些灼热,被弄的全身微微不自在。
环顾一圈,才现皇普嵩还有几个陌生之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纷纷目露关怀之色。
“请恕老夫病体有恙,不能躬身给皇普将军行礼了!”王允坐起身来,朝皇普嵩言道。
“王老弟躺好!公是公礼,私是私情,现今你为朝廷浴血而战,卧病而倒,无论公私,你都无须向我行礼!”皇普嵩来到近前,握住王允的手,安慰道。
“可是朝廷之军法,不可废。非常时期,更应严明军法从属!我这个豫州刺史,理应尊从王师调遣。”王允倔声道。
皇普嵩松开了手,他的目光一顿,瞬间立的笔直,先作出了一个标准的肃穆弯身之军礼:王子师守卫长社有功,替义真弥补致命之大错,请受我一拜!
吕布望着皇普嵩与王允这一对阅历沧桑的老家伙惺惺相惜的模样,若有所思。不得不说,能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王允与皇普嵩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两人简简单单的一番对话,就包含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或许还有许多只有他们两人听的懂而外人觉得似是而非的东西存在,这或许就是为何他们能成为三军统帅,天下九卿而有些人只能在家种地卖红薯了。
“来,来,来,让我为双方介绍一番,这位英雄是吕布,吕奉先,年纪轻轻就成为云中一郡太守,前途不可限量!!!”
“这位是豪杰赵光冉,雁门太守赵光义之表兄。为缴黄巾,千里来援!!!”
“这位是……”
皇普嵩力争做到不冷落一个将军同时也不冷落王允,一番话下来说得吕布等人都连连点头,别的将领怎么想吕布不知道。但至少吕布觉得皇普嵩此人对诸人的看法介绍还算中肯,既没夸大其词,又没故作打压!
王允与吕布等人一一点头见礼,因为王允尚在病床上。简短的抱拳打声招呼后,皇普嵩领着吕布等人纷纷告辞。
吕布深深的望了王允一眼,没想到这老头也来豫州了,并且大大出了一把风头。
“我可不会让你专美于前,王老头,俺家蝉儿这笔账还待慢慢算!”
在吕布心中,无论王允此人多么的勤政爱民,学富五车!多么的独具慧质,天资聪颖!励志兴复汉室,时时刻刻注重自身修养,不迷恋奢侈与享受的品格是多么的应时应景,特立独行!
吕布都看王允很是不顺眼。很简单,因为貂蝉的原因,王允在吕布眼中只剩下那重逾千斤,让他为蝉儿痛彻心扉的三个字:连环计!
……
因见到王允这匹夫而有些心情不佳的吕布,在高顺的陪同下登上了长社城楼。而张辽统领着五千狼骑并未入长社城,这是吕布特意吩咐的。
骑兵就当纵横在旷野苍莽之中。
骑兵就当驰骋在平原古道之上。
来去如风,行踪飘渺不定。
当它们出现的时候,就是敌人噩梦来袭的时刻。
入了城的三千骑兵,也是在皇普嵩的强烈要求下吕布才勉强同意的。
“吕布,你这个败家子,可敢出城一战?”
一阵突兀而又别开生面的叫战声从城楼外远远传来,这使得吕布一瞬间凝固住了眉头。锋锐的冷光从他眼中划过。
战斗:生命之所在,在于,战与斗!
对战斗的渴望已经深藏于吕布的心血,对战斗的执着更深深铭刻于吕布的心。
吕布俯视着下方城楼,如同君王在莅临中俯视。他看清了城楼下叫阵的方阵以及城楼下叫阵的大将。
城楼下的黄巾军不下一万二千之众。均在三百步的弓箭射程之外。
三千名黄巾骑兵全部身披黄甲,冷面肃穆,寂静无声,威风凛凛的立于最前端。从二十余万人中精挑细选出的骑兵,怎么样都不会令人小觑。
六千名准备齐整的步兵,列成三个两千人的方阵,静静位于骑兵后方。
三千名弓箭手手拉弓弦,被六千轻步兵团团守护。
……
半个时辰之后。
嘎吱一声!城门洞开!、
三千并州狼骑如同狼群在疾行,除了马蹄的疾驰声,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欠奉,鱼贯而出的他们,所有人的目光早已战意汹汹而起。
一千二百陷阵营在高顺的统领下跟随三千狼骑急行军走出,他们低调的连一声像样的口号都没喊。或许他们已经觉得跟快死的人说太多浪费时间?
吕布骑着黑石,冷着脸,不一言的望向叫的欢实的黄巾将,眼中划过一抹一闪而逝的战光。
“你便是败家子吕布?你手下的八千骑兵,看起来很合老子的胃口,不如你把他们让给我,作为交换,老子饶你一命。你看如何?咦,怎么只有三千,你把另外的五千骑兵藏哪了,快快道出!”
管亥体表身着硬铜铠锁子甲,内部还穿着厚厚的棉布甲,将全身各处要害很好的保护起来,他见吕布只穿一身蓝袍便装,手拿一杆方天画戟,一柄弓,一筒箭。便有些轻视起来,肆无忌惮着说道。
“可以,你要三千骑一起帮你还是八千骑一起帮你,如你所愿。”吕布平淡的问道。
“你同意了?既然同意,为何语气却又如此冰寒,你不知道向老子说点好话求饶?让老子想饶你都说服不了自己!老子要八千骑,全都要。”管亥狐疑的问道。
“好!你预定被八千骑分尸一份,有机会我会满足你这临死前的宏愿!所以,先交些报酬吧!”吕布目光一冷,淡淡的说道。
“你在耍我?什么被八千骑分尸?老子要的是你的骑兵,不是别的东西!还有报酬是什么玩意?”管亥怒了,大怒。
“你的一条手臂与你右手臂握的九环刀,作为报酬,勉强够格!”吕布忽而笑了,这笑容,有些冰冷。
“找死!吕布,你欺我太甚!吃我一刀!”
九环刀是管亥的宝贝疙瘩,他的手臂更是他建功立业,尽展武学的倚仗。
在管亥眼中,吕布明显是一个大言不惭的毛头小子,如此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管亥怎能不怒,安能不怒?
狠狠一拍胯下火红骏马,管亥满面怒容着纵马朝吕布冲杀而去。
吕布同样不甘于后,一勒缰绳,隐隐通灵的黑石趾高气昂的打了个响鼻,狂奔如虎啸着朝管亥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