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的化不开……
百年梧桐树下,树影斑驳之中的俩道身影围坐在石桌前,谁也没有先开口。『
漫长的沉默过后,一道浑身包裹着鎏金锁子甲的身影哑声道:吕布,回来了!
另一道身影,浑身锦衣华服,一尘不染,看起来像是贵公子之人品了口茶,道:回来便回来,何足道哉?还怕他一个势弱之人不成?听说他与几名属下皆是受了重伤,哼,如此就更不能翻天了!
“嗯,贤弟言之有礼。我所虑者,就是吕布真的追击上张角,予以击杀,那样回归之时,万众瞩目,若要夺其功勋,便会无比麻烦,不过,显然,我多虑了!”鎏金中的身影微微一笑,成足在胸。
“哼,算他吕布倒霉!区区二千余人,机缘凑巧下竟就击破了张角五万重兵守卫的巨鹿城,其过程简直堪称惊心动魄,天方夜谭,说出来恐怕别人信都不敢信。这正好给了我等篡改战况的机会!”贵公子邪笑,目带睥睨不屑之色。
“可请名医确诊过了?他真的重伤,成了无牙的老虎?贤弟,你我需谨慎行事啊!”
“贤兄勿扰,我已请了巨鹿城最有名的张姓名医确认过了,吕布的病情很严重,匕穿胸而过,能保住命就算他命大!”
“嗯,如此一来,我倒是放心了,而今只静等广宗的大军消息吧!”
…………
翌日。
“良药苦口利于身,莲子温炖暖人脾!”
张忆景摇头晃脑的背诵起一部不知从何处看过的医歌,一边诵一边扶坐起他的病人。
这病人面皮蜡黄,面色极差,赫然正是吕布。
“张医师,昨日我同你提到的事,考虑的如何了?据布所知,你的几个得意门生正是死于前夜的黑暗暴乱,被杨奉等人下令所屠杀。你调查一整天了,可有了验证结果?”吕布拨开张忆景,懒散的倚在病榻之上,淡淡问道。
“哼!昨日老夫虽替你做了伪证,但并不意味着老夫全然认同了你所说之言。没错,我的调查已经有了些许眉目,杨奉等人与那夜的血案脱不了干系!”
“那就好,这么说我们有了合作的基础。好,我也没别的让你去做,只需要把我重伤未愈的消息一直拖延到朝廷大军归来,就可!你意下如何?”
“老夫觉得不妥,将军是否太被动了?依我之言,至少准备好十余条毒计,让那屠夫杨奉死无葬身之地!”
“哦,张翁有何高论?布洗耳恭听!”
“可由我出面,指证杨奉欲让我用毒药害你!或者依吕将军武艺,正好以养病为由,暗中亲自刺杀杨奉。还可诓骗杨奉等人来探病,暗中埋伏刀斧手。亦可……”张忆景血红着眼,咬牙切齿的娓娓道出一条条毒计。所谓医者的仁心显然被他丢掉了九霄云外。
吕布鼓掌拍手:好计,好计,若依你之计行事,杨奉不死也要脱成皮!
“可是,杨奉现在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政治利益,永远不是你杀我,我杀你那般简单!而是你要杀他,他还必须伸出头颅,不得不让你杀!对于敌人,让他在绝望中死去,太常见了。杨奉若真要与我为敌,他固然要死,但平凡的死法,太过无趣。”
“你们这些官僚总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哪像我们医者,对待病患,有一颗父母玲珑心,从不妄伤人命,反以治病救人,匡扶医学为己任!”张忆景一声叹息,拉的老长…
吕布微笑,想着眼前老头方才还阴沉着脸说出一条条让他都有些胆战心惊的毒计,现在一眨眼就冒充起医者仁心的医圣,真是有趣的人啊!
“不知道张翁是否听过打猫不死,反为猫所害的典故?在我眼中,杨奉同我的关系,就是如此。我若动,必会雷霆一击,让杨奉永无翻身之机!”
张亿景讶异,道:从未有所耳闻,只听过打虎不死,反为虎所伤。
“杨奉是虎吗?非也非也!他只是一只猫,空有虎之韵,却无虎之威,虽然不是病猫,但白猫黑猫,野猫家猫,敢伸出猫爪,我就敢折了它!”
“你在胡言乱语。猫有九条命,你想要杀死他,难道能杀他九次,这个比喻不妥,不妥!”
“九条命的猫也是一只猫,也比不过一条命的虎。更何况,正因为猫有九命,所以我才要一击必杀,连逃命的机会都让他断送!”吕布灿烂的笑,轻轻弹起衣服上的灰尘。
“麻烦张翁替我寻一个悍妇,一只野猫,一个男孩,一位卖油翁,一位家主,嗯,好戏要开锣了!”
…………
巨鹿与广宗之间的官道上。
黑压压的大军如乌云一样飘过,近万名杀气腾腾的骑兵浩浩荡荡,奔行在前方开路,数万名身着汉甲的朝廷兵士以急行军之紧随其后,大后方更有过五千名朝廷骑兵压阵。
皇普嵩与几名军中高级将领与张辽并骑而行。张辽的神色有些许不耐烦,但是几名军中高级将领却依旧热情万分,没话找话的陪张辽闲谈。
皇普嵩面带笑意,似是很乐意看到这种融洽和谐的气氛,他出入沙场二十余年,看人的眼光极其精准,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渐渐现,张辽有成为一名帅才的潜质,所以,每次看到张辽,他都习惯性带起温润的笑意。
“皇普将军,我们的行军之受步兵拖延,太慢了!军情紧急,请准许辽先行一步,率领骑军救援主公!”张辽又一次的恳求皇普嵩。
几日之前,当广宗城被攻破之后,张辽就有了统兵回援的念头,只不过却被老奸巨滑的皇普嵩以骑兵“机动性强,追缴残兵,不便离开”还有“朝廷大义”的名头给束缚住了。
“呵呵,不急不急,文远哪,你这心急性子,未免有些不妥啊!奉先有大才,凭借他的聪明才智,灵巧布置,拖住张角十余日不在话下,你就别杞人忧天了!”皇普嵩安尉道。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主公若有什么疏漏,被敌方所知所趁,岂不危矣?”张辽急切的脸色直挂颜表。他是真的着急,主公对他有知遇之恩,他怎能不急?
“哈哈,张将军,以你之统兵才能,天下大可去得!何必非要呆在吕布帐下做一名郡尉?皇普将军几次都说要将你推荐给朝廷之中任用,这可是登天之路啊!你再考虑考虑?”一名高级将领大笑着道。
“是啊是啊,张将军能训练出来八千并州狼骑,自然能训练出来八千洛阳神骑!再说这数千并州狼骑可不是他吕布的私军。严格算起来,任何义军,都是朝廷的军队,所以张将军正好可以率领数千义军,到洛阳任职!”另一名高级将领表态。
接下来,剩余的六七位高级将军纷纷开始说服起张辽来,他们暗中得到了皇普嵩的暗示,自然是极其的卖力。
嗡嗡嗡的劝说声,在张辽听来,如同一只只麻雀在乱叫,终于他忍无可忍。
“够了,主公将八千狼骑完整无缺的交给我,虽然历经战损,让辽有负主公重托,不能将狼骑完整无缺的交还回去。但无论剩下多少人,我们依然是云中郡的士兵,无论还剩下多少人,辽都要将兵权交回!”张辽暴喝。
“够了,所有人通通闭嘴!大敌当前,你们还有闲情逸致争吵?不过文远,你的态度如此坚决,不得不让本将深感忧虑,这数千狼骑究竟是他吕布的军队还是朝廷的军队?”皇普嵩目光炯炯,两只眼睛如同深潭,直欲透视人心。
皇普嵩的问题,不可谓不绝响!
若张辽应答是朝廷的军队,皇普嵩自然会以此名义拿走狼骑的军权。在皇普嵩的心中,汉廷的利益才是最重,若能将英勇善战的狼骑收归国家,他绝对乐见其成。
若张辽应答是吕布的私军,那就更简单了,胆敢声称是私军,吕布还想不想活命了,难道想造反不成?那样就更有理由拿下狼骑的军权了。
张辽沉吟片息,深吸口气,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为主公吕布带来石破天惊的影响,所以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并州狼骑自然是朝廷的军队,但却是位于并州云中郡的郡兵。没有圣上的圣旨,且并州没生叛乱,郡兵自然不能被私自调用。想调用云中郡兵,可以,请出示圣旨!!!
请出示圣旨!!!五个字如同一个无声的巴掌拍打在皇普嵩等人脸上,让他们脸色红,还是白里透红。
皇普嵩是左中郎将不假,拥有节制豫州战场周边一带义军与郡兵的权力。但遥远偏僻的并州义军与郡兵绝对不算在此列。说明白了,并州义军愿意支援你平叛,那是你运气好,人品爆棚,祖宗坟上冒青烟。
若是撤军想走了,那你也约束不住,不归你管,别咸吃菠萝操蛋蛋的心!
你不是何进,更不是皇帝,凭什么听你的?还是洗洗睡吧!
当然,若是军权统领自愿或者被揪住了把柄被迫交权,又另当别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