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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五月风之大陆东北外海

待在被装饰得金碧辉煌的船舱中,看着海面上浩浩荡荡的船队,枫儿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像这等规模的婚礼仪队与成山的珠宝嫁妆,并非寻常的贵族豪门所能负荷,上次出现这样大排场的婚礼,是什么时候呢?

莉雅女王在基格鲁的婚礼,因为整体情形特殊,没什么摆弄排场的机会,一切以急就章的简陋形式进行。所以,近十年内最令天下少女欣羡不已的婚礼,应该是数年前在暹罗城中举行,东方世家与石字世家的联姻。

虽然整件婚事后来以完全脱出预期发展的形式进行,但婚礼中所使用的珠宝绸缎,无一而非极度考究的高价品,整支仪队的规模与气势,更在观礼宾客心中留下很深的印象。

当时,藉着青楼情报网注意这一切的自己,曾对那位陷身政治交易中的新娘微感同情,但却想不到自己会有易地而处的一天。毕竟,以自己的身分与处境,今生今世应该是永没有披上雪白嫁衣的机会的。又一次地非己所愿,天意果真是难测啊……

乘上日本的铁甲快船,载满嫁妆的白家船队在旁护送,迎风驶向无垠大海,看着蓝天白浪,枫儿感觉到一丝不应有的胆怯。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离开陆地,置身于茫茫大海,一种离开家乡的奇异感受,慢慢地占据心头。

风之大陆上九成九的人,都不曾有过乘船出海的经验。风之大陆太辽阔了,大部分的人单是在自己国内终老一生便已满足,顶多也只是到邻国观光。考虑到盗贼、旅程治安等问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进行长时间旅行。自然更不会想到乘船出海,驶向另一块天地。

事实上,若是生在内陆,许多人一生甚至从未看过海洋,只能从书本上阅读文字,从大湖的情景来模拟想像。

也因此,当看到陆地在身后慢慢消失,强劲而带有咸味的海风,不停地拂过面门,坐在船舱中努力克服晕船感觉的枫儿,细细品味胸中感受。

几分迷惘、几分怅然,却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彷佛在离开熟悉的人与物之后,那些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了。这点,从自己在镜中看到了久违的笑容之后,得到了最佳证明。

只是,欣喜之余,枫儿想起了一件事。尽管理智上觉得不太可能,但无奈对方并不是一个以理智为行动依归的人。

自己这趟主动请缨,担任和亲的公主外嫁日本,主要固然是想趁机离开,不用继续面对兰斯洛,但另一方面也是想过,既然已经决定要对日本用兵,自己提早过去准备,到时候比较能帮得上忙,而且不用多久就能与兰斯洛再会合。

不过,兰斯洛现在的脾气,没有人能够拿捏。若是自己的不告而别令他勃然大怒,索性把心一横,取消对日本的侵略行动,那时,远嫁到日本和亲的自己,进退不得,下场就很难看了。

念及此处,枫儿不禁苦笑。自己应该是已经下定决心,所以才到日本来的,为什么现在忽然担心起这种事情来了呢?这样子的自己,和那种把头埋进沙里,逃避敌人的鸵鸟又有什么不同呢?

情感实在是一件很无奈的东西,让人心不由己地变得软弱。只是啊……勇于面对各种阻碍,固然是强者之道,但不管什么事都不能逃避、都要“勇于面对”的人生,会不会太累了点呢?

些许的感叹与自嘲,在这样的心情下,枫儿度过了这趟旅程。她所搭乘的铁甲快船,是日本航海技术的杰作,一直以来就令大陆诸国欣羡有加,即使是称霸海上的白字世家,在不使用太古魔道技术的前提下,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铁甲快船吃水不深,行驶起来却相当地稳固,帆桨并用,速度极快,估计一两日功夫就可以抵达目的地。

而跟在其他十七艘船上随行的雷因斯仪队,多数都由白家的好手所组成。藉口要护送陪嫁的高价值珍宝,这支数百人的武力部队,得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日本,省去了不少麻烦。

如果照正统程序来办,两国和亲起码要花半年以上的时间准备,之间使臣往返,确认双方使用的仪式、典礼,繁文缛节的麻烦度,甚至比雷因斯女王大婚还要繁琐。

像这样使臣一提出要求,立刻获得允诺,连公主都直接嫁过来的外交例子,实在是很少见。

和亲的对象是什么人呢?虽然自己也是出身王室,但枫儿并不是很了解“王子”

这种生物。把白无忌这万中无一的特例剔除后,对于这些富贵已极的王子殿下,她没有什么好印象,多半又是一个像花天邪那样,自大无知、只会端着金饭碗吃饭的肤浅之辈。

然而,听说这人是天草四郎的徒弟,一身武功不俗,那么或许有些地方是值得自己注意的,最好提前知道一下。

因为这些困惑,枫儿希望多了解一点这人的情报,一路上她低调地向日方使臣探听。

被问到这些,大使显得相当荣耀与兴奋。这位即将成为王子妃的美丽公主,热心地询问着未来夫婿的相关消息,这是婚姻和谐的徵兆,所以他毫无保留,将殿下吹嘘得是天上少有,地下难寻。

由于国情不同,一开始就连枫儿也弄糊涂了,假如说这名殿下是幕府丰臣大将军的嫡子,为什么他的姓是冲田呢?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宗次郎殿下本来是姓丰臣的,如今的姓氏,是因为蒙天草大师范收为门徒之后所改的。能够由大师范亲自赐名,这是无上的荣耀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想到自己曾经和天草四郎动手过,枫儿就心中暗自琢磨,要怎么样避免引起对方注意。

由大使口中听来,这位名叫冲田宗次郎的王子殿下,似乎不是个难以忍受的俗人。相貌英俊,可能只是个绣花草包。武功高强,可能只是大使的过度评价。但从来不接近女色,这点就让人为之纳闷。虽然不能拿男女关系无比糜烂的白无忌来当标准,可是枫儿所知道的多数男性贵族,在还没成婚之前,就已经妾侍成群、情妇无数,这位宗次郎殿下在这上头可真是位怪人。

不管外貌再怎么英俊,对自己来说也是没有意义,如果自己会因为对方的相貌而迷恋,那还不如去跳海好了。

所以,到了最后,让枫儿深深顾忌的仍只有一件事:这个天草四郎的唯一弟子,武功究竟到什么程度?

枫儿把一切设想得非常周全,然而,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能如预料发生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航行,铁甲船队在日本的长崎港靠岸。还没开始离船上岸,一个消息就令船上众人为之震惊,大使匆匆跑来向公主娘娘报喜。

为了要一睹新娘的美丽姿容,宗次郎殿下把传统礼仪抛诸脑后,十万火急地由京都赶来长崎,亲自迎接苍月枫公主。

这消息让枫儿意外,想不到这么快就要与那人正面接触,难道是对方看出自己这一行人的意图,先发制人吗?

不敢肯定,枫儿亦不愿草率处理,很快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和仪队团的领队商议完毕之后,整装出现在甲板上,预备离船登岸。

在枫儿踏足甲板上的那一刻,聚集在海岸边列队欢迎的民众,不约而同地发出赞叹声,不少人更看得两眼发直。

一件宽松的白色连身长裙,没有袖子,两手戴着盖着整个手腕的白丝长手套,露出上臂的水嫩肌肤。前方衣襟也剪出一片心型,只差一点就可以看见胸口的缝隙了。

枫儿将这段时间留得稍长的头发盘了起来,用一根青玉簪固定住,露出雪般白皙的颈项,淡淡地画了些妆,穿了双白色丝履,颈上却没有戴本来配对好的黄金项链,而是继续让那个看来像是装饰品一样的红色项圈缠在颈上,令得整套高雅的礼服,出现了一丝不伦不类的怪异。

然而,只有枫儿自己才知道,这件饰物对自己的意义,远比最珍贵的珠宝还要重要,不管怎样,自己都不想把它取下。

没有在乎这一点,岸边的百姓们发出连串欢呼,为着能有这样美丽的王子妃莅临,衷心地感到高兴。

倘使让采办这一系列礼服款式的白无忌听到,必然会觉得相当自豪,不过枫儿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只是学着以前莉雅的姿势,优雅而大方地对着百姓挥手。

从百姓的欢呼声中,枫儿感觉到他们都是些纯朴无争的渔民。想到要将这些人牵扯入战祸,她心中感到歉然,却仍将大部分的注意力,用来搜索那个将与自己成亲的王子殿下。

(咦?什么人来了?)

在破风声响起之前,枫儿心头先有了感应。数十名身穿武士服的刀客,头绑白巾,腰配长刀,忽然出现,在一片惊呼声中,飞跃过人群上空。

铁甲快船距离岸边还有三、四十尺的距离,在高手眼中固然不值一哂,却也不是任何地界武者能够一跃而过。下方是海洋,如果照正常情形发展,这批刀客当然是毫无例外地掉入海中。

不过,既然在这时候现身,他们当然不是为了在未来王子妃与民众面前表演搞笑剧而来,只见连串人影翻飞,这数十名刀客利用飞翔在附近的海鸥借力,或者彼此脚底互踢一记,借劲跃开。几下起落,整齐地一起落到船上,中途没有半个与水面接触到,轻盈潇洒的动作,令得岸边围观的民众暴起轰雷似的欢呼声。

自从晋身天位之后,枫儿的眼界与接触到的敌人层次全都与以前不同,像这样刻意做作的表演,在她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然而,她也不能不承认,和大雪山子弟相比,和七大宗门的寻常门徒相比,这数十人刚才所表现出来的轻功、反应速度,都已经算是十分杰出的水准。

特别是,这些人的年纪都相当轻,十几二十岁的青年,能有这样的修为,已经相当不俗,甚至还远超过自己对日本的战力预估。假如这国家的武术水准都是如此,那么进攻日本的计划,最好重新再评估一次。

心念急转,枫儿欠身一礼,目光却在这群看上去都是仪表堂堂的男子中,找寻某个特殊人物。在其中,确实是有几个相貌特别英俊的,但是整体上来说,却感觉不出有什么人有强横修为。假如冲田宗次郎是这四十二人之一,那么自己的担心就是多余了。

“新撰组一番队,谒见苍月枫公主,欢迎莅临日出之国。”

不约而同地弯腰行礼,整齐划一的动作,代表这四十二人身分一般,冲田宗次郎并不在这里头。因为再怎么敬重也好,世上没有用鞠躬来表示欢迎妻子的丈夫。

那么,人在哪里呢……

正主儿没有现身,枫儿固然是微感疑惑,就连新撰组员也是面露惭色,不知道应该早一步赶到此地的宗次郎殿下,究竟上哪去了?

蓦地,枫儿一阵心悸。她忽然察觉到,在海岸边的人群中,有人正在用天心意识窥视着自己。修为极高,多半还在己之上,因为当自己想要反追踪过去的时候,对方立刻隐匿起来,使得天心搜索无从施其技。

最怪异的是,对于那阵波动,自己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那是自己曾经见过的人吗?莫非是天草四郎?不,感觉不太像……那么,会是谁呢?

正自疑惑不解,忽然腰间一紧,被人从旁边给牢牢环抱住,力道奇大,待得惊觉,已是来不及反应,被那人无礼地贴了上来。

前次被兰斯洛强行搂在怀里的记忆,瞬间闪过脑里,枫儿芳心一震,险些以为是兰斯洛到了。但是,环抱住自己腰部的手臂,却比兰斯洛瘦小得多,而且因为身高的关系,位置也低得多。察觉到这点,让她立刻镇定下来,看这胆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己轻薄的无礼狂徒,究竟是什么模样?

“你……你是……”

很快辨认出他的性别之后,虽然没有妮儿那样夸张,但枫儿仍是为着眼前的景象,感到一阵受到冲击的晕眩。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呢?面白唇红,有些凌乱的发丝,剪成了很好看的浏海,像个女孩子般的秀美容颜,虽然满是稚气,却让人由衷地期待,不知道他成长之后会是多么帅气的一个美男子。

特别是,在那张很可爱的小脸上,满是一种让人喜爱的天真笑容。也因为这样,尽管这孩子好没礼数地把头贴靠在枫儿小腹上方,左右摩擦,像头不怕人的小猫般,吸嗅着味道,她也丝毫不以为忤,轻轻摸着这孩子柔润的发丝,感到一阵喜悦。

“出、出现了啦……”

“每次只要一抱住,就打死也不会放手的……”

“好久没看到这招必杀技了,上次看到这种场面是什么时候?”

“不记得了,不过那一次天上一直打雷打不停,真是晴天霹雳啊。”

……

旁边的新撰组员好像在说些什么,枫儿没有留意,只是带着这孩子一起坐到旁边,向他问话。而即使是坐了下来,他的手仍牢牢抱着枫儿的纤腰,身体也是紧紧地贴过来,令她有些啼笑皆非。

“小弟弟,你是从哪边来的呢?这一路上我没有看过你啊。”

“……”

“你的父母亲呢?也在船上吗?我带你去找他们好不好?”

“……”

整个心神都被这孩子吸引住,一直以来生活在黑暗世界所必须具备的冰冷表情,在这孩子的纯洁眼神之前,变得完全不设防,枫儿直至此时才发现,虽然这男孩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皱皱巴巴,但仍看得出是上好的绸缎所织,剪裁的款式也很高贵,不是普通人能负荷得起,这孩子的父母,肯定是日本的豪门贵族。

问不出端倪,这孩子始终闭着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过来,无辜无依的眼神,让枫儿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帮他把额前的浏海拨开。

“你……叫什么名字啊?”

柔声问话,源于女性天生的母性,让枫儿的表情越来越柔和,帮着男孩把因为刚才摩擦而乱掉的头发重新梳好。

而似乎是被这关心的动作所感动,男孩明亮的眼眸中,忽然充满泪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大哭了起来。

“怎么了吗?有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吗?”

从没有过照料儿童的经验,枫儿慌了手脚,不知所措,而那孩子更是贴了过来,泪眼汪汪地说出现身以来的第一句话。

“呜……呜呜……妈妈!”

被这样的一名男孩抱住,哭着叫自己妈妈,枫儿觉得很尴尬,却也有几分欣喜,正自不知该如何处理,大使已经适时地走近过来。

“大使先生,可以请你帮个忙,找到这位小弟弟的父母吗?”

简单的要求,却让对方面有难色,几番弯腰鞠躬之后,才很不好意思地说,“不,公主殿下,这位……就是宗次郎殿下。”

意想不到的答案,震惊之余,枫儿觉得自己一路上对敌人所做的预备计划,现在好像全都泡了汤。

“什么?不是吧,我才刚刚到日本而已……不用闹得这么过分吧……”

枫儿的担心,并没有实现。怎样也好,兰斯洛绝对不可能让枫儿就这样一去不回,尽管一些准备工作尚未妥当,他仍在回到稷下的第二天,与有雪一同出发。

假如只有一个人,那么直接从稷下以天位力量飞到滨海港口,就是一个最省时省事的方法。但顾虑到有雪的存在,兰斯洛决定改用快马,而另一个主要理由是,用天位力量长程飞行,是一件相当耗体力的事,为了不想太过疲劳,骑马仍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几乎是昼夜不停,连续奔驰数日之后,两人抵达滨海港口,乘船出海,追着雷因斯船队,直往日本而去。

坐在船上,兰斯洛并没有很担心。天草四郎受伤极重,并非三、五天内就能调养好,即使他伤势痊愈,与己对战,自己也不会输他多少,发起狠来,要战赢这斗心、武技都处于低潮的强天位高手并非难事。连天草四郎都不能威胁到自己,小小日本,不过是个弹丸之地,随脚就把它踏平了,这次的海外之行,根本像是旅游。

比较值得担心的,反而是枫儿的心情。一如枫儿在担心兰斯洛放弃日本之行,兰斯洛也忧心忡忡,万一枫儿的倔强性子发作,不肯随自己回雷因斯,那该怎么办?总不成真的把人打晕了拖回去?

不过,最起码有一点兰斯洛并不担心。就算枫儿不愿意接受自己,她也绝不可能拿自身来开玩笑,过往人生所造成的伤害,至今仍深深烙在心里,如果说连自己与她这样亲密的人,都无法使她打开心扉,那么更不可能有别的男人够资格进入她的心房。

这点,兰斯洛非常有信心。凭着这份信任,他十分从容,没有加快航速,而是趁着这次出海的机会,要好好看看这片首次接触到的海洋。

与枫儿不同,当接触到咸咸海风,看着碧蓝波浪不住拍击船板,兰斯洛只觉得兴奋而有趣。离开故土,并不会使他感到落寞,相反地,正因为接触到新事物、新的景致,让他的情绪极度昂扬。

自己果然是一名征服者。这种征服,不一定是实际地zhan有,像现在,面对这些陌生却新奇的东西,自己没有任何畏惧,反而能够兴味盎然,这就是一种相当好的感觉。

当然,现在的心情可以这么舒畅,和成功摆平了稷下那边的问题大有关联。

虽然不能说很圆满,但自己那天清晨离开象牙白塔时,匆匆披上睡袍送自己出门的小草,却是抱着自己,低声说着她的鼓励。

“一路上小心,早些回来。好好干吧,我不想看我老公被人看不起。”

简单的家常对话,却给了兰斯洛信心。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就是这样重要,如果无法在出发之前,取得彼此的释怀,这趟日本之行想必会困扰重重,毕竟,自己可不像大舅子一样,有自信把所有事的演变全掌握在手中。

不过,大舅子可没自己这么麻烦。最起码,他思考的范围,全部依照理与法来进行,不用思考复杂的感情层面。

“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再拖拖拉拉下去,我自己也会受不了的。”

兰斯洛摇摇头,把目光望向前方的有雪。首次来到海上,有雪显得相当兴奋,站在船首,双臂平举,迎着海风大叫。

“老大,你知道在这种时候,我们应该叫些什么吗?”

“不知道,不过现在四面都是海,总不会是叫外卖吧?”

“当然不是,我以前曾经听过一个浪漫故事,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应该大叫……

喔喔喔喔,我是世界之王!“

学着那故事主角的招牌动作,有雪很得意地平伸双臂,在船头大呼大叫,享受海风吹拂,沙鸥在身旁飞过的飘逸感觉。

“喂,世界之王,你小心一点,这里风浪很大,听说附近还有鲨鱼,要是一个不小心,你就……”

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猛地一个大浪袭来,就把正在船头大呼大叫的雪特人给卷了下去,直往海里沉去。

“喂……救命啊……老大……我不会游泳啊……救命啊……”

大嚷大叫,有雪好不容易浮出水面,冬瓜般的肥胖身躯,短小四肢使劲地滑水,看上去真像一只快要溺毙的大乌龟。

“服了你啦,世界之王,只要肯游,你也可以游得不错嘛,咦?后面那东西是什么?不会真的是鲨鱼吧?了不起,我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呢。”

假如让有雪继续在水里头拚命,最后的下场一定是进了鲨鱼肚子。兰斯洛及时出手,把人从海里给捞了起来,顺势发了几指气劲,把追着有雪、预备要饱餐一顿的鲨鱼给炸成支离破碎。

“老、老大,为什么我们不搭白家的舰队去日本?那个船比较稳吧!”

“还没有决定要用武力强攻,现在就调大舰队和我们一起出发,你不觉得很不好吗?所以我才搭小一点的船,免得引人耳目啊。”

“那也不必小成这样子啊,这、这根本不是船嘛!”

有雪的抱怨没有说错,他和兰斯洛搭乘的东西,以规模来看,与其说是船,说是小舟大概更合适。这种仅堪三人乘坐,空间狭小,被一般人拿来在溪流、湖泊上泛乘的轻舟,要开到风高浪急的外海,这种行为等于是自杀。

但这观念却仅适用于普通人。拥有强天位力量,修为强横,兰斯洛就不相信世上还有任何自然力量能威胁到自己。想起小时候对海洋的憧憬,为了要有更深刻的接触,他拒绝与大船队同行,带着有雪上了小舟,往日本出发。

就如同原先所料的一样,尽管外海风浪很大,但在兰斯洛以天位力量护航下,这艘小舟乘风破浪,在海面上迅速行驶,全然没有半分窒碍,然而,到后来兰斯洛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嗯,糟糕了,有一件事……我好像太低估这趟日本之行了。”

看义兄面色凝重,有雪心头狂跳,颤声道:“不是吧,我们这艘船破洞了吗?船上粮食剩得不多了,我……我们该怎么办啊?”

“船没有破洞啦,食物之所以剩得不多,还不是因为你这两天拼命吃的关系。”

“在船上又没事好做,太阳又那么大,每天都晒得我皮肤好痛,睡醒了之后,不吃东西要做什么?”

“算了,是我的错,没有估计到这一点。大舅子传给我的东西里头,偏偏又没有航海的知识,嗯,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往日本的路上没错,但是……究竟确切位置是在哪里呢?”

看着上头的太阳,兰斯洛只能约略判断方位,即使把天心意识大范围地往四面八方延伸,所能触及的也只是一片茫茫大海。当初出港时,只问过日本的位置在东北方,就毫不停留地朝东北开去,却没有多做询问。

当然这算不上什么危机啦,只是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开到哪里去,这点想起来满尴尬的就是了,如果就这样给它一路开到其他大陆去,自己回雷因斯后就颜面扫地了。

“老大。”

“什么事?”

“我越来越觉得,你这种只是单单问个方向,就往那边直线前进的旅行方式,不是和那个路痴天草一模一样吗?你们这些强天位高手都是这么没方向感的吗?”

“胡、胡说八道,怎么能把我和那个路痴老头相提并论……”

“难道不是吗?”有雪哭丧着脸,道:“把白起大人传给您的知识这样使用,他一定会伤心到在塔里上吊的。”

“去,我比大舅子聪明的地方,就是在于我比他懂得放松。整天都绷得紧紧的,作什么事情都那么认真,很容易未老先衰的。大舅子之所以会失败,就是因为他把什么事情都看得太严肃了。”

说着自己的感想,兰斯洛待要继续长篇大论,忽然心中一动,自己释放出去的天心搜索网,碰触到一些东西了,那个方向……五百里之外。

(奇怪,那边有人,可是……)

古怪的斗气与杀气,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是有一群人在那边战斗,但在这茫茫大海上,会是什么人在交战呢?

“好像满有趣的,就过去那边看一看吧。”

打定主意,兰斯洛把船头掉转方向,两手缓缓地平放在海面上。

“坐好啰,老四,我们要出发了。”

“哇!又用这一招,你弃船用飞的不行吗?”

“不行!我们走啰!”

天位力量骤然爆发,方圆十尺内的海面,被他掌力一压,全数往海中沉去,形成一个巨大的凹洞,令得周遭海水疯狂涌来,聚成一道五尺高的巨浪,往小舟拍下。

而在小舟被浪涛吞没之前,兰斯洛那一掌已经令得小舟脱离水面,以惊人高速猛往前飞去,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

“咦?这是……”

感觉到不对,兰斯洛一个念头便将小舟粉碎,反手夹着有雪往天上飞去,速度快绝,才只一下子就飘升半空,居高临下地看着一切。

在下方,看得很清楚,有一艘中型吨位的船只,被七艘小舟包围,正自激战不休。小舟上的人已经杀上船去,两边展开肉搏战。

那艘船虽然没有旗号,但兰斯洛仍是一眼就看出来,那正是白家舰队的一艘运输船。反倒是那七艘小舟,尽管上头挂了海盗的骷髅旗,却让兰斯洛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这运输船并不是枫儿的随行队伍,而仅是单纯运送白家货物的船只,现在受到袭击,船员们自然展开反击。以实力来看,他们虽不算什么强手,但也修练过压元功,称得上实力不弱,而在正式交战后,更有四名半人半妖模样的怪物,一并加入战围。

“什么嘛,样子真是恶心,又是恶魔岛上那些家伙弄出来的改造战士吗?”

从白起那边继承来的知识中,兰斯洛知道太研院本部的工作,也知道这些混合魔族基因改造出来的战士,有相当威力,尽管他本身不喜欢这种做法,却也无权干涉。

但此刻,理应稳占上风的白家一方,赫然陷入苦战。那些作着海盗打扮,使着日本刀的战士,刀法狠辣,力道沉稳,彼此巧妙合作,慢慢取得了局面的主导权。

功力全只是地界级数,这群随手可灭的家伙,本来让兰斯洛看得想打呵欠,可是那群刀客所使用的武学,却令他改变这想法,凝神观看。

确实,虽然不知道是何门何派,但是他们的武学相当地深邃而古老,只是因为修练不得其法,能发挥的威力不过百分之一二,或者说……因为他们没有强大力量来推动,以至于发挥不出这些武学的真正威力。

这件事可不能等闲看待。日本一方居然有着天位武学,那么除了天草四郎,会不会也有着其余的天位高手呢?说到底,日本也有数千年的传国历史,更能够与白家进行长期对抗,自己不应该太过小看啊。

这样继续看下去不是什么问题,但以自己的立场,总不好放任白家的运输舰被人歼灭,不出手是不行了。

心念一动,兰斯洛带着有雪往下降落,速度奇快,只是一眨眼功夫,就已经踏足船上,刻意迫发出的震荡力,透过船板传出去,震得甲板上的人个个脚底不稳。

(唔,鸿翼刀,去吧。)

不打算杀生,兰斯洛收敛了劲道,两手将鸿翼刀劲往外挥发,一曲一荡,对象全部瞄准在那些侵上船来的海盗,轻而易举地将他们全扫下海去。

在刀劲触体瞬间,兰斯洛的天心意识扫过敌人,发现他们修习的内劲平和中正,并非奸邪一路,却又全然陌生,显是出于某个自己所不知道的门派,只怕是故意扮作海盗,来找白家麻烦的。

而且……

有雪喃喃道:“不会吧,日本那边生活这么辛苦,连女人都要出海当海盗了吗?”

给兰斯洛扫了下海,包裹住头发的头套脱落,露出里头的长发。被打湿的衣衫也紧贴出原本的美妙曲线,那群与白家作战的海盗,赫然有九成都是年轻女子,让有雪看了傻眼。

同样的惊讶,也出现在兰斯洛心中,但却很快被一丝警讯所取代。敌人显是练有异术,居然在这么近的距离,才被自己的天心感测所发现。

“……承天照之光,一夜间降临于出云之国者,八百万神明……”

阴阳怪气的嗓音,兰斯洛刹时间皱起了眉头。彷佛幽灵飘忽一样,在那句怪异话语念毕后,四具人体在船的上方浮现。从头到脚,裹在一身密密麻麻的灰袍当中,身上又穿着铠甲,瞧不出来究竟是男是女。

最令兰斯洛在意的事情是,这四个人能够毫无凭藉地漂浮在空。过去兰斯洛曾经以为,离地漂浮是天位高手的独有特权,但这个想法已经随着太古魔道器具的出现而被打破,之后,又从妻子口中得知,将魔法练到极深时,是有某些专门让人漂浮起来的秘术。

这四个人来得全无徵兆,此刻漂浮得虽然不是很高,但自己感觉不到天位力量,也没看到太古魔道器具,那么,他们就是术者了?

在过去,因为风之大陆上魔导公会强力约束的关系,魔导师在大陆上没有什么抢眼表现,兰斯洛不曾,也一向极力避讳与他们有交手机会,这种心理倾向在遇到华扁鹊,吃过她的苦头之后,尤以为甚。

不过,以现在来说,自己力量已有大成,更自信能够无惧一切,对于这种不一样的挑战,似乎该欣然接受,而没有逃避的理由。

“有趣,才刚刚出国,就让我碰到这么有意思的事……”

两手环抱,兰斯洛脚底使劲,用天位力量斜斜地踹在甲板上,力道传至整个船身。偌大一个船体受力,先是尾端一挫,跟着就如箭离弦,破开大海地飞射而去,速度奇快,眨眼间就已冲射出十余里外。

本来落在水中的女战士们,受船只冲射出去时所激起的劲浪一冲,都给朝两边荡了出去,却大多数能维持清醒,一面救醒昏迷在水中的同伴,一面朝那消失在远方的运输船追过去。

(唔……承受这一记冲击,还能有这么多人醒着,她们的内功比我估计得还要更有韧性啊……)

继承白起事事小心的作风,兰斯洛先把有雪和其余白家人送走,再来面对这处的诡异局面。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显然是首领模样的四人,自己有一股很强烈的厌恶感。虽然还没有糟糕到变成杀意的地步,但是看着他们一身怪异的灰色打扮,阴阳怪气的声音与动作,就好像看到什么蟑螂、蚊子之类的讨厌东西,心里整个不快起来。

这是武者遇到术者的正常反应吗?无论如何,这四个人已经包围住自己,似乎还结成了某种阵势,口中低声念念有词,身上更散发出了明显敌意。

“我们彼此看不顺眼吗?这样很好啊,就让我来见识一下,日本的奇人异士究竟有何通天本领吧……”

“妈妈,再跟我一起去看看嘛,你还没有逛过那边吧?那里有个小摊子,长胡子老伯伯做的章鱼烧,很好吃喔。”

“……让、让我休息一下吧,宗次郎,我……我真的是有点累了……”

气喘吁吁,枫儿疲惫地坐在路旁的树下,向那仍然精力旺盛的男孩摇手讨饶。

来到日本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头,没有一天能好好休息的,从早到晚,只要一被摇醒,就被宗次郎拖着到处跑,逛着京都的各个景点。

说来真是好笑,本来预估在抵达日本后,要展开的情报活动,现在完全失败了。

先前也曾想过,倘若天草四郎的弟子是个精明干练、心思深沉之人,用一般的方法难以亲近,那么或许要动到自己所不愿意使用的美人计。

就自己的自尊而言,是绝对不愿意做出这种贬低自我存在价值的行为。如果要做出这种事,那么自己一直以来苦练武功,学习各种技艺的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

然而,在青楼联盟所受的训练,也把一切说得明白。把一切的多余想法舍弃,依照情形,采取最符合利益的行为,这才是成功之道。基于男女天性,美丽的女性在面对男性时,就zhan有优势,只要想着这点便已足够。千万年来,想得太多,坚持太多的强者,不管武功多高,都是注定失败的。

就是因为记得这一点,所以即使明知这做法会让关心自己的人不快,仍是在前来日本的途中做好一切心理准备。

哪知道,实际见到目标对象,却发现一切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个“丈夫”确实是相貌俊美,人见人爱,但却也是一个未解人事,让自己所有的心思、伪装全部失效的孩子。

十七岁的年纪,和自己相差并不远,但不管怎么看,他的模样、言语,完全像个十一、二岁的男童,心智年龄可能还更低一些。青楼的媚惑术再怎么高明,自己可没有丧尽天良到去色诱一个等同八岁的纯洁男孩。

日本方面大概也很吃惊吧,兴致冲冲跑来看新娘的宗次郎殿下,在见到雷因斯公主之后,居然抱着对方,哭着直嚷妈妈。这种事只要稍微处理不好,立刻会变成国耻的。

大使匆忙地道歉,要自己千万别要见怪,并且极力夸奖宗次郎殿下其余的优点。

出奇地,自己没有任何怒意,在初时的些许惊愕感觉散去后,反而大声地笑了出来…

…而那并不是为了嘲笑。

宗次郎是个很好的孩子,这点自己不久之后就发现了,陪他到处走走逛逛,这种感觉很开心,与自己在自由都市演唱时所得到的感受,是另外一种平静的安乐。

“宗次郎,为什么你会这样叫我呢?”

对宗次郎的称呼感到疑惑,枫儿曾经这样问过,但对方只是很平常地笑道:“因为……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啊?”

“味道啊……你也是这样用直觉来判断人的吗?”曾有一段时间以兽人型态生活,枫儿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加上身边的兰斯洛也是这样的个性,她对这类的人相当有好感。

“可是,宗次郎,你妈妈到哪里去了呢?”

话才说出口,枫儿就感到后悔。豪门世家的亲子状况非常人所能想像,宗次郎会有这种情形,显然他没有从母亲那边得到多少亲情,或许两人之间并不亲,又或者他母亲已经不在了。

果然,宗次郎侧头想了一下,表情很黯淡地说道:“我没有见过我妈妈,她在我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在这瞬间,枫儿感到一丝愧疚。自己是应该要多探听一些日本宫廷状况的,但是面对这全心信赖自己的孩子,任何作伪都令自己心中不安。

心中出现很多的疑问,枫儿暂且按下,这几天的时间都随着宗次郎到处游玩。相当开心的生活,让自己成功地把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

虽然说是出身豪门贵族,但是宗次郎并没有感染到什么豪奢之气,不但待人和气,也没有任何娇生惯养的感觉。

书画、艺术、思想,这些可以用来表现才学与深度的东西,他并不怎么有兴趣谈。他师父天草四郎一生热爱的武学,他也并不是很喜欢。唯一会引起他兴趣的,是和一些平民的孩子一同戏耍,玩着童稚的游戏。

也因为这样,平时只要一有闲时间,他就巧没声息地溜到外头街上,与孩童们玩耍,而枫儿也被他拉去,先只是在旁边看他玩耍,后来也给拉了过去,参与孩童们的游戏。

让小草知道肯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出奇地也是个能够与小孩子相处的人呢。

只是,这样的环境与气氛,每当听见宗次郎喊着“妈妈”两个字,心里总是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奇异感受。

“宗次郎,天草大师范是你师父吧?他……他现在在哪里呢?”

玩得很开心,但是枫儿并未忘记,整个日本攻略计划的最大阻碍天草四郎,如果不先弄清楚他的下落,很可能让计划功败垂成。

这样问宗次郎可能不太好,但是事情又是非弄清楚不可,枫儿问得有些心虚,但对方却回答得相当率直。

“师父在北门天关和人打架,受了很重的伤,现在已经回来养伤了。他说他不见外人,不过,如果妈妈你想要见他,我可以带你去哟。”

这提案枫儿自是敬谢不敏,虽然不知道天草四郎的伤有多重,但彼此的武功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若天草四郎与己动起手来,自己未必能走得脱,唯一胜机就是舍身攻击,拼个两败俱伤。

除非有所必要,不然这情形就应该要避免。那么,倘使天草四郎不能参与战局,日本一方还有别的能人吗?

想到这问题,枫儿登时回忆到,初抵日本那一天,在港口自己所感应到的无名高手。对方显然修为极强,而且迄今仍隐身黑暗中,不见于雷因斯的情报网。那人的真面目究竟是什么?自己应该先弄清楚。

这是一个不太好问出的敏感题目,但宗次郎仍是满不在乎地将章鱼烧送进嘴里,含糊地回答,“嗯,我不知道谁是能人耶?不过师父不在,就是由我来负责处理其他的事情……其实他在不在都差别不大啦,因为,本来就是我在负责保护日本啊,师父他又粗心又是路痴,这次他差点被人打挂在北门天关,就是我帮他包好绷带,远远地把他给背回日本呢。”

说不吃惊是假的,一句话里头包含了太多讯息,越是消化,越是难以掩饰心头的震惊。

“宗次郎,你的意思是……天草大师范把保护日本的责任交给你了吗?他为什么觉得你有这样的能力呢?”

问话出口的时候,枫儿还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听不懂自己的问题?但很快地,她就明白,也许这男孩看起来只是个天真孩子,但是在某方面,她仍然是一个自己不可以小看的人。

“因为……就像妈妈你一样,所谓的天位力量,我也会用啊。”

嘴里仍含着一颗发烫的章鱼烧,说话声音都不清楚,但枫儿却仍然感觉得到,在提到天位力量这四个字时,由宗次郎身上散发出来,那种专属于天位高手的气势。

“我咧,这里是哪里啊?”

给兰斯洛一送一推,船上的有雪与白家众人成功地抵达了陆地。极度高速轻易甩脱了追踪于后的大批“海盗”,整艘船猛往岸边冲撞过去。

说不上安然抵达,因为以这样的高速与冲击力,根本就不是木制船体所能够抵抗,在与陆地接触摩擦后,迅速地解体崩散,将内里乘客全部抛摔出去。

有一定的修为,船上的白家子弟并未因此而受伤,就连最弱的有雪,也在旁人的帮助之下,有惊无险地着陆了。

落地之后,看看周围的环境,只见脚下是一片洁净白沙,许多色彩鲜艳的贝壳,散落在沙滩上。碧蓝色的海水,在触及岸边的刹那,化成白色泡沫。当海潮褪去,沙滩上的细净白沙、深绿色的水草,像是最美丽的装饰品,为大地增添颜色。

“喔,好美啊……”

欣赏到海景的美丽,即使是雪特人也不禁赞叹出声。但是这声赞叹却没有完全说完,因为在适才一轮剧烈震荡下,有雪早已经晕得七荤八素,才一赞叹出口,马上也就跟着弯腰大吐。

也一直到他稍微回复了清醒,旁边的白家子弟群才过来招呼。

“请问……是左大丞相,有雪大人吗?”

让人十分讶异的是,他们的态度相当慎重,虽然还说不上尊敬,但却没有半点侮慢,这经验对于雪特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

姑且不论雪特人这身分本来就是招致歧视的根源,自己印象中的白家子弟,每一个人都绝对地重视能力,像自己这样的无能之辈,不给一脚踹到旁边就不错了,为什么会被用这样的态度对待呢?

一问之下,答案很快地浮现出来。

“是这样的,白家子弟已经接到来自当家主的命令,有雪大人是我白字世家的贵宾,不但深居朝廷要职,而且还数度对我白字世家有大功,凡我世家子弟,必须秉持诚意与礼节来对待,不得有误……”

似乎是白无忌亲自下达的命令,但有雪可真是想不通,自己对白家有什么大功。

勉强要说,那就是最近和白无忌一起喝酒喝得天昏地暗,这是自己唯一和白家人扯得上关系的地方,难道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越来越不了解这些所谓的白家人,有雪摇摇头,从为首的那名白家子弟口中,了解大概的事态。

为了要对日本有所图谋,白家一直在派间谍过海潜伏,预备在举事之时登高一呼,由各地一同响应,在最短时间内拿下这个岛国。潜伏计划一直做得很顺利,直到最近,事情开始有了一些变化。

从首都京都开始,白家的分舵遭受莫名突击,事前毫无徵兆,事后也毫无半点痕迹,所有遇难的好手不但没有半个人走脱,就连一点讯息也没能传出来,这样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几次之后,白家在京都的间谍网受到严重破坏,许多地方出现断层。

苦心经营多代的间谍网,受到这样的破坏,令白无忌非常震惊。不管从哪个方面来看,事情都很明显,日方已经对这些潜伏势力有所警觉,动员高手,以雷霆手段进行扫荡、镇压。

应该要有所应对,但是从对方能轻易粉碎数处白家分舵的实力,倘使不是动用大批正规军,就是有天位高手压阵,倘使是后者,那么除非己方也派出天位高手,否则再多增援都没有意义。

于是,趁着兰斯洛亲赴日本的机会,白无忌派出了增援人手,却不料对方也扩大了打击范围,增援船只在海上便受到袭击。事出突然,敌方实力又相当不弱,倘使不是碰巧遇到在海上迷失方向的兰斯洛与有雪,这艘船上的人员说不定就全军覆没了。

“居然让有雪大人看到这样的丑态,真是太可耻了,这样子的失败,以后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家主……”

似乎是不常尝到失败的滋味,白家子弟们的懊恼显而易见。

托了兰斯洛的福,众人现在已经脱离敌人的追击范围,不过,也等若是正式来到敌境,而且,那群仍在海上的敌人,还是有衔尾追来的可能,逗留于此并不安全。

“属下的名字叫做白澜雄,是这一梯次增援部队的负责人。”为首的那名白家青年向有雪自我介绍,并且询问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往哪边?

“照本来的打算,是应该往京都去的,但要先弄清楚,我们现在究竟在哪里?而且……”

有雪朝大海尽头看了看,尽管自己看不到什么东西,但是人在那个方向的兰斯洛,大概还在和敌人比斗吧。

“请问……不等陛下没有关系吗?”

“这个啊,我老大不打到爽是不会回来的,横竖他也不可能把我们搞丢,我想我们就先走一步吧。”

对于兰斯洛的情形,有雪毫不担心。强天位力量究竟有多厉害?这点自己是没机会知道了,但是能够与陆游、天草四郎那样的怪物同等级数,普天之下想来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够伤到兰斯洛了。

即使是在风之大陆,这强横实力都足以让他横着走路,更何况是这小小岛国,有雪根本就不认为有什么事能对兰斯洛造成障碍,那种程度的敌人,几下子就可以打发,没必要为他担心。

或许是因为太过放心了吧,搞不清楚行进方向的他们,在一阵摸索后,来不及在天黑之前找到离此最近的城镇,而在所穿越的树林中歇息。为了表示对白家贵宾的尊重,众人还帮有雪特别搭起了一间简陋木屋。

吃饱喝足,有雪自然是睡得不错,那幸福的睡脸,看在某个经历意外苦战回来的男人眼中,简直就是令他火冒三丈高。

“浑蛋!给我起床!”

“哇……呃……老大,是你吗?你凯旋归来了啊?”

从睡梦中惊醒,有雪急忙找寻着那踢自己下床的人。四边都是一片漆黑,简陋木屋不会有窗,兰斯洛在进房的同时,也顺道带上了门,除了木头与木头接缝中透射进来的些许微光,屋里就没有其余的光源。

外面隐约传来鼾声,还有负责守夜的白家人的脚步声,看起来,兰斯洛似乎是高速闪进屋来,并没有惊动外头守夜的人。这一切,都透露着几丝不寻常,让有雪狐疑起来。

微光中,兰斯洛就站在自己身前,但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以自己对这结义兄长的了解,他此刻似乎不若以往那样散发着霸气,身上的气势也较为衰弱。

“老大,你没怎么样吧?”

“唔……刚刚和那一票贱人交手,我……我受了一点伤……”

语气听来很犹疑,声音不大,却有着很明显的不甘与气愤,有雪惊道:“什么人能够伤到老大你?敌人是用毒吗?还是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暗算老大你?”

“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可恶,没想到她们放的话是真的,连陆游也可以击败的绝招……我一时轻敌,结果就被伤到了,我试着用天位力量镇压伤势,不过效果不怎么样,现在事情不妙了,如果可以,我要考虑先回雷因斯,治疗伤势之后再回来日本,报一箭之仇。”

“要回去?这么严重?连剑圣大人也可以击败的绝招?日本居然有这样的高人?”

有雪确实是大吃一惊,因为以兰斯洛不愿轻易认输的倔强个性,会让他主动放弃,想要回雷因斯疗伤,那这伤势肯定非同小可。日本居然有人能将他重伤至此,是天草四郎复出了吗?

怀着无比的惊骇,有雪颤抖着手,取出怀中的火摺子,甩手一晃点燃,靠着这点亮光,他看清了重伤的兰斯洛。

“哇~~”

瞬间,震惊的叫喊声响彻周遭,连外头巡逻的人都被惊动。还以为有雪遇刺的他们慌忙想要赶去救援,却听见木屋里跟着传来匪夷所思的声音。

“~~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哎唷!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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