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屋里可还有人吗?”云峥松开了穆念雪,就问。
“去我房间看看,可是芸儿?”穆念雪脸颊上浮着红云,娥眉却触动着有一丝担忧,这个时候也只有陆芸湘在房间里。
云峥拿着灯过去了,不去还好,一去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尖叫。云峥没敢靠近,又拿着灯转回来了,“雪儿,我抱你进去看看?”
穆念雪已经有了一丝力气,慢慢靠着云峥的搀扶坐了起来,“我现在能走,你扶我过去就好了。”
云峥抱穆念雪休息的地方是外间的炕上,也就是起夜的丫鬟休息之所,走到房间不过一道帘子的事情。
床上的人可不正是陆芸湘么?穆念雪走过去就唤,“芸妹妹,你怎么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了?”
陆芸湘哭得更大声,对穆念雪的劝慰不理不睬。穆念雪只好起身先向云峥道谢,“今日多亏有你照顾,我已经没事了。”
“好,那我改天再来看你。”云峥看了一眼哭泣不止的陆芸湘一眼,与穆念雪告辞。
送到门口,穆念雪将手中精致小巧的灯笼递给云峥,“回去路上小心些。”
云峥虽用不着灯笼,还是接过了。推着穆念雪进屋去,“别送了,小心吹了夜风着凉。”
等云峥迈出院门,穆念雪进屋就去哄劝陆芸湘,彼时栖月等人也被人抬进了院门,全苑的丫鬟都成了伤兵,穆念雪是两边都顾不全。一时又叫人给她们看伤、上药,栖月到底不放心主子,让人扶着过去慰问了几句,又见陆芸湘在哭,心里着实不踏实。
“你先下去养伤吧,这里不用管,我没事。”穆念雪看了看栖月的伤势,将药膏递给了她。
等栖月出去,穆念雪又软声劝慰陆芸湘,问她何事这样伤心,是否是下午没给她开门?穆念雪自然知道陆芸湘不会这样小家子气,不过是借着势头问问,陆芸湘翻身起来,呜咽着道,“大哥哥不是好人——”
穆念雪一惊,意识到什么慌忙捂住陆芸湘的嘴巴,叫她不要往外传。
陆芸湘止住了哭声,将下午的事情都讲了出来。穆念雪甚是惊骇,不想穆念远竟对芸儿做出这种事情来,又小声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陆芸湘却是痴了,对男女之事丝毫不懂,只知道穆念远轻薄了她。
穆念雪说也说不明白,知道陆芸湘单纯也不好再解释,只问,“那你最后是怎么逃脱的?”
“舅父和云世子来的时候,我咬破了他的手才跑了出来”陆芸湘到底胆子小,惴惴地祈求,“雪儿姐姐,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我娘知道了定会打我的。”
“放心吧,我不会,以后若是再看到他就绕着走。”穆念雪为陆芸湘擦了擦泪水,劝慰了几句,二人吃了些点心才睡。
梨香苑中柳氏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咬着牙齿一口气没顺下来。穆二老爷一挥袖去了书房,也不回院子了,这可是头一次发生的情况。可她不气老爷不理她,只气穆念雪的命为何那么大,屡次都有人护着她。
初晴在一旁顺着柳氏的头发,“太太先消消气,那漓雨苑的丫头不是个个都责打过了?特别是青鹊那小蹄子,听说当场昏过去了,即使不卖到窑子,也没有几天好命活了。”说着,喉咙里还发着轻轻地笑声。
柳氏却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即便是把全苑的丫头都打死那又如何,那一根刺不除,我心里何来顺畅?!”
初晴手一抖,梳子差一点掉在地上,立刻改了面色卑躬屈膝道,“是,太太别急,总有办法的。”
柳氏这一次是真的想除穆念雪为后快了,只是她毕竟是老爷的主心骨,要下手就不容易。更何况她还变聪明了,不再似以往那事事平和的性子。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穆二老爷就来老太太的院中请罪,跪着没起来,“昨日儿子鲁莽,惊吓到老太太了,还请母亲责罚。”
老太太坐在炕上,前一刻还哄着穆念荃好笑,后一刻就闷声不说话了。穆三老爷看不过去,也帮着搭话道,“母亲,您就原谅了二哥吧。”
“谁再在我面前多嘴,就还回你原来的地方,这府里留不住你们爷们。”老太太这是一语双关的话,穆三老爷的职务本不在京城,因为老太太寿辰才耽搁了下来,过段时间也还是要走的。老太太这句话所幸是将儿子们都赶走,自己也不必受气了。
“儿子惭愧,没有听母亲的,任凭责罚。”穆二老爷也是诚心要请罪,哪怕耽误了上任的时间也要将老太太劝慰好了,这便是他遵从的孝道。
老太太哼了一声,将一根纯银打造的素簪扔在地上,摔成两截,“你也不必在我面前称‘母亲’,我受不起!”
穆二老爷面有沉痛之色,将头伏得更低了,“母亲让儿子怎么做才满意,难道一定得责罚雪儿吗?”
“三丫头伤了人理当受罚,你何苦总是劝着?这炕上躺的不是你亲生儿子了?你过来看看他身上的伤,青一块紫一块的,正是被你护着的那人打的。”老太太越说越气,眼角又蹦出泪珠儿来。
穆二老爷上前了几步,果然就见穆念荃背上有几条鲜明的红印子。但心还是站在女儿那边,丝毫不动摇。只是证据在此,也不好说什么。
“荃儿不过一时调皮砍了漓雨院外的花草,那狠毒的丫头就那棍棒打,真是可怜见的,荃儿被打趴在地上,那群丫鬟又围着给她们无德的主子助威……殊不知这院中的花草都是荃儿她娘命人栽种的?谁给的权利就能打人了?”老太太将柳氏所说一一告诉了穆二老爷,其中的细节却是被恶化了。
穆二老爷自始至终垂着头,他不相信女儿会这样无理,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正想着,门外小厮报道宗学的马车接过来了,问三少爷要不要去上学的话。
穆念荃听到‘上学’二字又禁不住哆嗦起来,无故叫着痛。老太太跺着拐杖,气道,“都伤成这样了,还能上学?都给我打出去!”
穆二老爷却唤住了后退的小厮,“慢着,你去把穆荣叫进来,我问问学堂的事情。”
穆荣进来时,穆进与穆念辰也跟着进来了。偏偏穆荣是个不爱得罪人的人,见老太太在这里,就把昨日的事带过去了。穆念荃欺负穆念辰的事只字未提,也是怕柳氏知道了不给他事做。
穆进却不是这样的人,但凡自己再穷,也不会怕了谁去。礼貌请过了安就道,“老太太好,叔父好。”
“昨日念辰学习地如何?可有谁欺负他没有?”穆二老爷当着老太太的面问。
炕上穆念荃不停地给穆进打眼色,穆进就当着没看见一样直说道,“昨儿先生讲课的时候,三少爷在四少爷脖子后头画了只大乌龟。午间休息时三少爷还叫人围着四少爷,做着鬼脸吓唬他,四少爷被吓哭了。”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是小孩子调皮罢了。”老太太很平静地说道。
“母亲——”穆二老爷一声长叹,很是头痛。
“难道三丫头打人就对了吗?”老太太趁此就反问,说得穆二老爷不再管教穆念荃。
老太太与穆二老爷僵持不下,也算是扯平了,虽未再找穆念雪的麻烦,禁闭却一直未除。漓雨苑中的丫头们青鹊是受刑最狠的人,下半身全都打烂了,已经好几天高烧未醒。房中虽有擦伤的药膏,却没有退烧的药。
老太太所幸将漓雨苑封实了,谁也不能出院门,只每日派人送饭食进去。栖月愁得要命,却不敢告诉主子,怕又惹下祸端。
食堂里有人送饭时,栖月就好心拜托一个何婆子,叫她去府外买些退烧的药。那何婆子长了个葫芦嘴、鱼眼睛,府中的局势是个什么样子自是清楚不过的。况且也不敢得罪了柳氏,就推托道,“这我可不敢当,若是一剂药吃不好死了,还要怪在我头上,我岂不是冤死了吗?不行,不行,你找别人吧。”
栖月又往外递银子,“你照吩咐买就是了,自不会怪你。若是买了来还有一两银子可得。”
一两银子可是府中姑娘们的一月月钱,婆子欢天喜地的收下了,“那我倒可以试试,下午等着吧,我就送来。”
得空的时候,何婆子就准备偷偷溜出府门,去药店里买些药材。只是运气不太好,还未出门就碰到大奶奶的贴身丫鬟,也就是那位教王氏讨镜子的歆竹。
“大奶奶胃口不好,今日晚膳准备些清淡点的。”歆竹说完就瞄着何婆子,看她那躲闪的眼神就知道不会干好事。
眼珠子一瞪,“你干什么去?”
“正想告姑奶奶的假,我临时有事要回家一趟,还请歆竹姑娘放行。”何婆子点头哈着腰道。
歆竹听了后面自带的‘姑娘’二字很是受用,就故意放她前去。却找人在后门口拦着她,逼问了所有事情。何婆子无法,将事情都抖了个干净,歆竹没收了那一两银子,回到院中告知了王氏。
昨日里王氏与大少爷吵了一架,王氏见大少爷手上流着血就问怎么回事,大少爷自不肯说,王氏更加猜疑是被哪个狐狸精给咬了。心里正气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