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这时候我也在犹豫,而我不动,祭奠就不能完成,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张勋可急了,带着两名小宗伯快步走上前来,拱手施礼道:“大王,请您献礼!”说着话,他目光一偏,又看了看旁边的萧媚人,略带不满地说道:“圣祭大典是祭奠天、地、祖,大王应诚心以待,不应儿戏视之!”
刚才我一直在和萧媚人说话,张勋也看到了,虽然不知道这个黑脸青年是什么人,但大王如此分心,他觉得是对天、地、祖宗的不敬。
张勋已亲自过来相请,众目睽睽之下。我不能再坐着不动,缓缓站起了身形。周围的韦刑等人无不身躯震动,纷纷急叫道:“大王!”就连萧媚人和白衣女子也为之动容,两人诧异地看着我,不可能在明知道见血封喉特性的情况下还去完成献礼吧?
我对张勋身后的一名端着托盘的小宗伯招招手,说道:“你过来。”
小宗伯是大宗伯的副手。也是正三品的职位,但平日里和族王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见大王叫自己,那位小宗伯立刻走上前去,毕恭毕敬地问道:“大王有何吩咐?”
我没有马上说话,伸手把托盘上面的黄绸扯下,下面是一把精致的金色匕首,那是献礼时族王用来割破手指的器具。
我慢慢握住匕首,将其从托盘中拿出,韦刑等人看的真切,异口同声地急叫道:“大王不可……”
我冲着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无须阻拦,毫无预兆。我手臂猛然一挥,匕首化成一道寒光,直向萧媚人射去。
嘭!匕首没有刺中萧媚人,而是狠狠钉在她脚下的木板上,刀身突突直颤。我转身,向祭台走去。同时说道:“媚人小姐,如果你觉得我该死,那么就由你来帮我完成献礼吧,如果你觉得我不能死,那么就助我蒙蔽过去。匕首现在交到你的手上,这一刀你要不要刺下去,也由你来决定。”
听闻这话,别说萧媚人和白衣女子惊呆了,就连韦刑等人也都当场傻眼,久久回不过来神。大王竟然让一个刺客来决定自己的生死,这不是在找死吗?大王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白衣女子首先清醒过来,她激动的身子发抖,心跳的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这可是除掉白苗王的绝佳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
想着,她看向萧媚人,此时,后者正直勾勾地看着我的背影,眼中充满了迷乱。白衣女子深吸口气,大步走上前去,弯腰将刺在地上的匕首拔出来,递到萧媚人的面前,低声急道:“小姐,你万万不能受王文超的迷惑,现在不杀他,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萧媚人恍然回神,目光艰难地从我背影挪开,落到眼前的匕首上。她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能如此自信的将生死交到她的手上,现在这一刀她要不要刺下去,或者说该不该刺下去,萧媚人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小姐!”白衣女子急的眼睛都红了,说道:“白苗王不死,战争就不会停止,九黎族也永无宁日。难道小姐要眼睁睁看着九黎族亡于白苗王的手上吗?”
这话令萧媚人的身躯猛的一震,是啊,不管王文超有多么的让人难以理解、让人产生好奇、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他的存在,确实是对九黎族构成莫大的威胁。她缓缓站起身形,伸出手来,接过白衣女子手中的匕首,然后一步步地向我走去。
身为我的护将,项武和项彪两兄弟再也无法坐视不理,二人齐齐低喝一声,箭步窜上前来,可还没等二人近接萧媚人,我已头也不回地喝道:“项武、项彪,退下!”
“大王?”两兄弟的额头已渗出冷汗,看着我颤声唤道。
“我说退下!别让我再重复第三次!”
我语气中透出不容人质疑的坚决,项家两兄弟相互看了看,狠狠跺下脚,无奈地退了回去。这时。韦刑眼珠转了转,对项武、项彪轻声说道:“不用担心,大王可不是轻率之人,这么做也必有意图!”
“什么用意?”项武和项彪异口同声地问道。
“……”韦刑默然,其实他也很想知道我到底有何意图。
萧媚人走到我的身侧,站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我手指轻轻划过祭桌上摆放的三只爵,然后手掌平伸放到爵上,转头对萧媚人淡然说道:“想必,媚人小姐已经做出决定了吧?”
原本默默站立的萧媚人将心一横,抬起手中的匕首,突然手腕一翻,将匕首的锋芒抵在我的掌心上。
“啊?”她这个动作,引来一片吸气声,伍英儿、程山铭、项家兄弟等人的手都已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佩剑,掌心里满是冷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手心上的匕首。
生死攸关的当头。我倒是满面从容,匀称的呼吸都未急促一下,微微眯缝起眼睛,幽幽说道:“你要知道,若是这一刀划下去,很多人都会死,包括九黎人、白苗人,还有你自己。”
听闻这话,萧媚人动摇不定的情绪反而渐渐平缓下来,她抬起头,眼神坚定地对上我的目光,正色说道:“是的,大王说的没错,这一刀下去,确实很多人会死,但至少我能做到扪心无愧,对得起那些战死于河东的九黎族将士!”
通过萧媚人的眼睛,我立刻判断出她的选择,心头震动之间,我摊开的手掌猛然用力回握,想把刀身抓住,可与此同时,萧媚人也使尽全力的将匕首压下回抽。
沙!
事情变化的太快了,快到周围众人根本没有出手抢救的时间。匕首在我手掌上狠狠划过,锋利的刀刃瞬间就将我的掌心割开两条深可及骨的大口子。
“大王——”
一旁的韦刑等人看的清楚,无不惊叫出声。而萧媚人在划破我手掌的同时,片刻都未犹豫,匕首顺势回刺,猛扎向自己的心脏。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与其被愤怒的白苗军折磨、羞辱致死,还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可就在刀尖要触碰到她的衣服时,她突然发现匕首刺不进去了,原来持匕的手腕被人死死抓住,我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牢牢掐住她的腕子。
见血封喉之所以被称为见血封喉,是因为毒性太强,见血发作,发作即毙命,不过我却还好好在站在那里,没有任何中毒的迹像,而鲜血还顺着我拳头的缝隙不断地滴落进爵中。
“你……”
萧媚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双目瞪圆,嘴巴张开,看着我,不自觉地大口大口吸着气。王文超竟然没死?这是为什么?难道见血封喉失效了?
我不给她仔细琢磨的机会,抓着她手腕的手掌用力一握,萧媚人感觉自己的腕子如同爆裂开似,疼痛难忍,她本能的呻吟一声,手掌张开,匕首从她手中坠落到地。
“真是个顽固的女人,冥顽不化、不可救药!”我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这时。我脸上淡然、从容、和善统统消失,冷冰冰地说道:“萧媚人,本王忘记告诉你了,当我觉察到你对我下毒那一刻,你的狗屁毒药已经被本王化为乌有。你太令本王失望了!”说着话,我用力一推,将萧媚人推出好远,然后冷声喝道:“将此贼女拿下,打入死牢,暗剑负责看管!另一贼女同党,奖赏给我军有功将士!”
我说的没错,见血封喉的剧毒早已经被我逼出体外。早在我中毒的当晚,之所以还表现出一副中毒的样子,只是故意做作样子罢了。我欣赏萧媚人是真的,希望能用自己表现出来的大义和大度来感化她,将其收为己用,结果萧媚人的选择却令我大失所望。这时候我也没有那么好的心情再装下去了。
看到我被割破手掌也没事,韦刑等人自然是又惊又喜,还好,原来大王早已自解剧毒,只是虚惊一场。程山铭第一个回过神来,这时候他也不再客气。对左右的部下招呼一声,闪上前去,将还处于极度震惊中的萧媚人和白衣女子用刀逼住。
我没有再多理会二女,将掌心流出的鲜血逐一滴入三只爵中,然后拿起第一只爵,转回身形。走到祭坛的边缘,高高举起,冲着下方大声喊道:“一献上苍,佑我白苗鸿运昌隆,千秋万代!”说话之间,我将爵中酒倾洒于地。
随着我高亢的喊声。祭坛下面的白苗将士以及数十万的平民们纷纷伏地叩首,连声高呼。人们距离祭坛实在太远,又在下面,对祭坛上所发生的一切也看不真切。
我环视下面扑倒一片的人们,心潮澎湃,又高举起第二只爵,继续喊喝道:“二献大地,佑我白苗五谷丰登,族泰民安!”
“轰——”祭坛下面的欢呼声更盛。
“三献先祖,佑我白苗横纵四方,所向披靡!”
“白苗、白苗、白苗——”
我做完三次献礼,圣祭大典的气氛也被推升到最顶点,无论是白苗士卒还是平民,无不用尽全力的呐喊嘶吼,叫喊着白苗族的族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