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缝起眼睛,略微向后退了退。
左右的暗剑人员互相看看,而后齐齐上前,其中一人拿着一只尖嘴的钳子,卡住大汉大拇指的指甲,猛然用力。
“啊——”大汉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身子激烈的抽搐几下,没了动静。
知道他晕死过去了,另有暗剑人员提来冷水,对准大汉,当头淋下,刺客幽幽转醒,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是是机巧……山……庄……”
十指连心,如此酷刑,刺客仍是咬定受机巧山庄指使,如果这是假话,那刺客的意志力已坚定到可怕的程度了。
我沉思了片刻,转身向外走去,程山铭立刻跟了出去,低声问道:“大王,您看……”
“另一名刺客也像他这样?”
“是的。”
“不是还有一名受重伤的刺客吗?”
程山铭先是一愣,随后急忙道:“属下这就派人去提审。”
“不用了。”我摆摆手,说道:“带我去见他即可。”
“是!”那名身负重伤的刺客也在暗剑这里,不过那人的伤势太严重,直到现在都是性命垂危,半昏半醒,程山铭实在想不明白大王去见他能有何用。
程山铭引领我离开地牢,进入暗剑的后院。
现在已是深夜,这里灯火皆无,黑的可怕,也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即便是有夜眼又胆子大的出奇的我都有种冷森森的感觉。
在一间偏房前程山铭站定,低声说道:“大王,刺客在此房之内。”
这间偏房的外面并无守卫,看上去和其他的房子没什么区别,但我能觉察得到,在偏房四周的阴暗角落里,隐藏着为数众多的暗剑武修。
我推门而入,韦刑、张鑫、程山铭都要跟进去,我头也未回地摆手说道:“你们都不用进去,都在房外等我。”
三人皆是满面的狐疑,不过王命不可违,三人还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了房门外。
我走进房内,刚进来,鼻孔里就被浓烈的药味塞满,我暗皱眉头,抬起手来,以袖口遮鼻,走到床前。
低头向床上瞧瞧,一名大汉平趟在床铺上,身上还缠有厚厚的绷带。
随后,我聚气凝神,施展六字真言,控制大汉的心神,从他嘴里逼问实情。
在刺客的供述里,我搜寻到的信息令我大吃一惊。
这名刺客并非白苗人,而是九黎人,乃九黎族游侠出身。
自从九黎族被白苗青丘两族联手吞并之后,一大批不甘心九黎族就此沦亡的游侠成立了两个秘密组织,一个是针对青丘族,另一个则是针对白苗族,针对白苗族的这个组织名叫逆白流,而这名刺客就是逆白流的成员。
以前白苗族和九黎族交战的时候,九黎族游侠也曾组织起来过,联手对付白苗族,只不过那时候聚拢在一起的游侠还不能称为组织,大多都是各自为战,而现在出现的这个逆白流不同,是一个纪律严明、等级森严、极为系统的秘密组织。
这名刺客是逆白流的成员之一,但根本就没有问出有关于他上级或者其他同伙的信息,他的上级是以书信的方式遥控他做事,把书信事先放在一处隐蔽的地方,然后他再去取,按照书信的内容行事。
这些刺客,以前甚至都未见过面,是接到同一个指令临时聚集起来,并埋伏在机巧山庄和王城之间的树林里,目标也很明确,就是要致丘平于死地,至于为什么要杀丘平,则全然不知。不过,书信中有明确提到,一旦被俘,则咬定是受机巧山庄指派。
通过刺客的供述,我只得到两条有用的信息,其一,知道了逆白流这个组织,其二,对方的目的既是要杀丘平,也有嫁祸机巧山庄的意图。
不知过了多久,程山铭率先进来,疑问道:“大王,这刺客……”
未等他说完,我苦笑道:“张鑫的推测未必准确,但有句话他说对了,刺杀丘大人的这件事,很复杂……”
我瞥了床上的尸体一眼,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出房间。
程山铭急忙跟了出去,到了外面,对等到门口的手下人向房内使个眼色,暗剑人员会意,默不做声的走进房内,去处理尸体。
见我出来,韦刑和张鑫立刻迎上前去,问道:“大王,刺客伤的怎么样?能不能受审?”
我微微一笑,说道:“他已经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啊?”韦刑和张鑫同是吃了一惊,大王进去这才多大一会工夫,刺客竟然都交代了?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张鑫顾虑忡忡地喃喃说道:“只是不知这名刺客交代的事情是真是假……”
我说道:“绝对属实。”
听我说的如此肯定,张鑫甚是不解,不过也未敢追问,又道:“那……大王,刺客有交代他是受机巧山庄的指使吗?”
我摇摇头,说道:“这个还不确定。”刺客接到的指令中有明确提到一旦被虏,要一口咬定背后的主谋是机巧山庄,若按照常理推断,此事应该和机巧山庄没关系,后者是受人陷害的,但逆白流实在神秘诡异,谁又能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机巧山庄欲盖弥彰之计,所以我还真不确实此事和机巧山庄到底有没有关系。
刺客把一切都交代了,但受何人指使还不确定,这下子,韦刑和张鑫都听迷糊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又不解地瞅着我。
我也无法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苦笑一下,说道:“你们陪我走走,我们边走边聊。”
暗剑的老巢暗宅实在不是个让人有闲情逸致散步的地方,但这里清净安全,谈论要事,再稳妥不过了。我边漫步边把我从刺客供述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向韦刑、张鑫、程山铭三人讲述了一番。
三人是越听越吃惊,越听越觉得事情诡异,等我把话说完,三人的脸色也都变了。
程山铭深皱眉头,低声说道:“逆白流?这是什么势力?根本就从未听说过。”
韦刑疑道:“这个逆白流确实很神秘,想必所招募的刺客也绝对不止此次出现的那十几人,上级不亲自出面,只靠书信下达命令,这可需要极高的忠诚度,不像是刚刚成立的组织所能做到的。”
我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只靠书信给部下下达命令,又要确保部下一定会按照书信的内容去执行,这确实需要很高的忠诚度和信任。我不知道别人,但我审问的这名刺客和白苗族是有仇怨的,他的家人在第一次河东战争中全部被我白苗兄弟杀害,现在九黎族又被我族和青丘族联手吞并,他对白苗称得上是家仇族恨,也正因为这样,他才心甘情愿的加入逆白流,为逆白流做事。我想,其他那些刺客的情况也都和他差不多,逆白流正是利用这些九黎族游侠对白苗族的仇恨才顺利将其招募到麾下,死心塌地的受他们指使。”
“原来如此!这就能说得通了。难怪刺客嘴硬,能忍受常人所无法忍受的酷刑,打死都咬定是受机巧山庄指使,现在看来,是仇恨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韦刑分析道。
我应道:“是的。”
韦刑沉思片刻,又道:“那……如此来说,应该和机巧山庄没关系了?”
我一笑,道:“我开始也这么想,但别忘了,有一条计谋叫欲盖弥彰,是不是和机巧山庄没关系,现在还无法肯定。”
韦刑细细琢磨我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刺客招假供,轻易说出是受机巧山庄指使,反而让人觉得和机巧山庄没关系,若是刺客受不住酷刑,招认出实情,那更加说明机巧山庄是被人陷害的。所以无论刺客招与不招,机巧山庄都能置身于事外,若真像我所说,这是欲盖弥彰之计,那对方算计的可就太精明了也太深远了。
现在,事情让那么聪明的韦刑都觉得头大,毫无头绪,张鑫则在旁急的直搓手,眼看着自己的判断被一点点推翻,他又怎能不急?他低声问道:“大王,那我们……还要不要严查机巧山庄?”
“暂时不要,毕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机巧山庄身份特殊,不能等闲视之,它曾经对我白苗有功,我们若是拿不出证据便去审查机巧山庄,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说我白苗卸磨杀驴,更有甚者还可能拿此去煽动九黎人的仇白苗情绪。”
“大王所言极是!”韦刑连连点头,暗赞我心思缜密。
张鑫并不是肚腹空空的酒囊饭袋,自然也明白我说的有道理,他轻叹口气,不再多言。
这时候,程山铭开口问道:“大王,剩下的两名刺客还要不要继续审下去?”
已经没有再审的必要了。我微微摇下头,说道:“这些刺客,都属于逆白流的最底层,所知道的事情甚少,也毫无价值,若是能抓住他们的上级,或许会让我们对逆白流了解的更多。”
要揪出逆白流的高层又谈何容易,连刺客们都不清楚甚至都没有见过他们的上级,己方要将其找到,无疑是大海捞针。张鑫眼珠转了转,说道:“大王,微臣倒是有一计,不知可不可行。”
“哦?”我扬头道:“说说看。”
“大王,把刺客关押在暗剑这边,其同党绝不敢来救,若是把刺客打入大牢,或许,还能引出他们的同党。只要他们的同党一出现,我们便可顺藤摸瓜,找到起老巢,将其一举歼灭。”张鑫信誓旦旦地说道。
“恩……”我沉吟一声,没有马上说话,引蛇出洞这么肤浅的计谋,对方不会看不出来,不过我也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琢磨了一会,我问韦刑和程山铭道:“你二人的意思呢?”
韦刑眼珠转了转,拱手说道:“微臣觉得,可以一试。”只是成功的希望十分渺茫。他在心里又默默加了一句。
见韦刑也赞同,我随即应允道:“好吧!就按照张大人的意思,把刺客先关押进死囚牢。程山铭?”
“属下在!”
“你派人盯紧刺客,如若真有人前来搭救,绝不可阻拦,打草惊蛇,只需跟踪其形迹即可。”
“属下明白!”程山铭拱手应了一声。
我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完,而后幽幽叹口气,同时轻拍下自己的额头,语气略显疲惫地说道:“程山铭,接下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