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侠集会的地点就在莱阳西南二十里外的万冢谷,据说那里曾是古战场,当年第一任白苗王向外扩张时,曾在这里与敌交战,死了很多人,直到现在居住在附近的白苗人仍有传言,说晚上能听到万鬼凄厉的哀号声。
当然,传言就是传言,大多数的游侠是不信这一套的。
入城后,我不想惊动当地的官府,也未住行馆,打算先找一家客栈落脚。可现在在莱阳找客栈太难了,城内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是人满为患,我一行人上午进的城,逛到下午也没找到一家客栈能让我们住进去。
街道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游人和商贩,我也越来越心烦,坐在马上举目前望,发现不远处的道旁有家门面宽敞的大客栈,光是外面拴马的桩子就有十数根,一层的酒搂热闹非凡,还不时飘出饭菜的香味。
我对身边的项武说道:“项武,我们就住在这家客栈。”我不是用商量的语气,而是用肯定的语气。
出门在外时,项武一向都是管钱的,他明白我的意思,点点头,应道:“是!公子!”
我一行人进入客栈,刚进来,就有伙计应上前,笑脸问道:“几个客官,吃点什么?”
“我们住店!”项武说道。
伙计为难地摇摇头,说道:“对不起客官,本店的客房都住满了……”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回答,项武也不和他多废话,转身走到柜台前,看向里面一名正在记帐的中年人,问道:“你是这家客栈的掌柜?”
听闻话声,中年人放下帐本,抬起头来,不解地看着项武。
项武把随身携带的包裹往柜台上一放,发出咣当一声重响,他从包裹里摸出一块十两重的银锭,推到掌柜的面前,说道:“我们七个人,住店。”
掌柜的看看银锭,再瞧瞧项武,最后目光落在伙计身上。伙计急忙解释道:“掌柜的,我已经说客房满了,可这位客官根本不理我……”
不等掌柜的说话,项武又摸出一块银锭,说道:“只要两间房就好。”
掌柜苦笑,说道:“别说两间房,就是一间房也没有啊,我店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住满了。”
项武凝视掌柜片刻,再次摸出一块银锭,道:“三十两银子,两间房!”
“客官,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而是本店确确实实没……”
他话还未说完,随着啪啪两声,项武又拍出两块银锭,这一下,摆在柜台上的银子足足有五十两之多。
别说一旁的伙计傻眼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掌柜也愣住了,他忍不住偷眼打量项武,再看看后面的我等人,暗暗吸气,这些人虽然衣着普通,但身上流露出来的气质却非同寻常,而且出手就甩出五十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肯定不是普通人。
掌柜慑于项武的气势,沉默半晌,才说道:“好吧,客官,我帮你想想办法。”说着话,他把伙计叫到自己近前,低声细语了一会,然后对项武说道:“客官,本店的客房确确实实是满了,我们开门做生意的也没有把客人往外撵的道理,所以,几位客官能不能委屈一下,暂时住在下人的房里,我让伙计们让出两间房给几位客官。”
项武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眉毛挑起,正要说话,我走上前来,拍拍他的肩膀,含笑说道:“好了,掌柜也有他的难处,我们有地方住就可以了。”
我开口,项武不再多争,点头道:“是!公子!”
逛了大半天,我一行人总算是用钱砸出一处落脚的地方。而后,几人在一楼的大堂找到空桌坐下,让伙计送上酒菜。
这家客栈的手艺不错,饭菜的味道也正宗,色香味俱全。我边吃边观望窗外的游人,摇头低声嘟囔道:“想不到我白苗族的游侠竟然这么多,可是每次颁发征武令,报名的游侠却屈指可数!”而且还都是些实力不强的虾兵蟹将。这是最让我气恼的。
程山铭说道:“游侠一向自命清高,宁可挨饿受冻,也不肯为朝廷出力。”
项武接道:“其实游侠是打骨子里瞧不起朝廷的,认为为朝廷卖命,就等于是做了朝廷的鹰犬,被人所不耻。”
“哼!”我冷笑一声,目光凌厉地幽幽说道:“诸如此类,死不足惜!”
当天无话,我等人在客栈住了下来。本来众人打算让我自己住一间房,其他人合住另一间,但我没有那么多讲究,硬是把项家兄弟拉到自己这间房。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我皱着眉头下了床,推开窗户,向外一瞧,只见街道上三五成群的有好多人,人们都在往一个方向走,边走边指指点点,不知在说着什么。
“大王,出了什么事?”项武和项彪睡眼朦胧的也走到窗前,探头向外张望。
“鬼知道。”睡意全无的我嘟囔一声,抓起衣服,披在身上,甩头道:“走,我们也出去瞧瞧。”
我到莱阳很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看热闹,现在有热闹我当然不想错过。
项家兄弟急匆匆的也穿好衣服,跟随我走出房间。我们刚出来,旁边的房门也随之打开,沈奇、程山铭、阿三阿四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向他们招招手,问道:“知道外面怎么个情况吗?”
程山铭摇头,说道:“听说像是死人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清楚。”
死人了?我皱了皱眉头,莱阳聚集了这么多的游侠,之间若发生械斗也很正常,死个人又算什么?想不明白个中原由,我不再多问,默默加快脚步。
到了客栈外,我几人随着人流向城东的方向走,时间不长,已接近莱阳的东城门,到了这里,聚集的人更多,黑压压的一大片,少说也有数百之众,人们无不是抬头上望,还不时的指向城头,窃窃私语。
顺着众人的视线,我几人也举目望去,看清楚之后,皆倒吸了口气。
在城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具尸体,尸体衣服破烂,布满大大小小的口子,鲜血淋漓,活像血葫芦一般,他是被一刀刺透胸膛钉在城墙上的,在尸体的脚下还挂着一面长长的布条,上有鲜血写的一行红血大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志不同者,挂尸于此!
通过这行字能看得出来,凶手肯定是竞争盟主的人之一,而死的这位,很可能是反对他做盟主的人。
“是李汜!那是圣堂的分堂主李汜!”人群中不知是谁叫出死者的名字和身份,这下围观的人群可炸开了锅。
圣堂的分堂主竟然被人杀了,而且凶手还残忍地把尸体挂在城门上,这无疑是公然向圣堂挑衅嘛!
很快,人群里就有人大声喊道:“是逍遥门干的!张栋匹夫勾结朝廷,一心铲除异己,这事肯定是逍遥门干的!”
“没错!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也只有逍遥门能做得出来!”周围附和声一片。
站于人群中的我暗暗皱眉,回头看向程山铭,眼神中透出疑问。
程山铭急忙摇头,表示此事绝非暗剑所为,至少他没下过这样的命令。
这时候,又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这事未必是逍遥门做的,逍遥门再嚣张也不敢公然和全部族的游侠为敌,我看,百汇堂和修罗门的可能性最大,也只有百汇堂和修罗门的实力与圣堂不相上下。”
“对、对、对!百汇堂和修罗门也有嫌疑,没准是他们故意嫁祸于人呢。”
“但凡有意争夺盟主之位的人,都有嫌疑!”
“这么说你也有可能是凶手了?”
“不用说我,我们大家谁都别想撇清关系……”
人们的讨论渐渐变成了相互指责,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信任谁,都觉得对方可能就是幕后的凶手。
见到这般场景,我突然扑哧一声笑了,暗道一声高明,什么话都未说,转身退出人群,往客栈方向走去。
沈奇、程山铭等人急忙跟了上来,低声问道:“此事怪异,大王不留下来看个究竟吗?”
“没那个必要。”我冷笑说道:“凶手行事作风如此高调,却又故意未留下名字,目的是什么?就是让众游侠们相互猜忌,相互指责,最好还能相互械斗,自相残杀。虽然我还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对方想搅乱这次游侠聚会是肯定的。”
沈奇等人吸气,细细琢磨我的话,觉得甚有道理。程山铭惊讶道:“如此说来,未必是逍遥门干的,也未必是修罗门、百汇堂,凶手是另有其人?”
我仰面轻笑一声,说道:“很简单,谁最不希望看到白苗游侠势力都联盟到一起?”
“逆白流!”
“没错!”我肯定地点点头,说道:“杀掉这位圣堂分堂主的凶手,十之八九就是逆白流的人。”
沈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程山铭则心头一惊,忙道:“若是这样,那大王更不能走了,而应留下来向游侠们讲明此事!”
我嗤笑出声,冷冷说道:“游侠孤傲,目中无人,既然不能为朝廷所用,就有可能会成为朝廷的敌人,死一个少一个,他们若真能自相残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着话,我转头瞧瞧程山铭,又道:“我发动游侠联盟,不是想靠他们去对付逆白流,只要他们能不被逆白流所用就可以了,也仅此而已。”
程山铭面色一正,垂首说道:“是!属下明白了。”
李汜的神秘遇害,让这次的游侠集会还未举行就先蒙上一层阴影,也使众多的游侠心生恐慌,互相猜疑,但身为旁观者的我一眼便看出事情不简单,是有人在蓄意挑拨游侠之间的矛盾。
事情并未因此而结束,第二天,清晨,莱阳的东城门上又被钉上两具尸体,这回死的人分别是无影门和七星堂的骨干,尸体的脚上依然绑有一模一样的布条,用死者的鲜血写着十六个大字:盟主之位,势在必得,志不同者,挂尸于此。
这一下,聚集于莱阳的游侠们都炸了锅,一各个如临大敌,即便是见到往日的朋友,现在也都时刻保持着戒备的心理,而相互之间本就有罅隙的势力,此时见到对方就眼红,虽无大规模的械斗发生,但莱阳城内形势紧张,火药味十足,势力与势力之间的争斗随时都有可能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