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睡下的丁胜甲被吵醒,他睁开眼睛看了看,骤然起身,头有些昏沉,猜着此时已经深夜。
家中的亲兵在门外依然说着什么,丁胜甲晃了晃脑袋,这才回过神来。
“将军,孟将军派人来,让你现在就去孟将军的府上。”
听到这句话,丁胜甲的脸色猛的一变。
“可知道是为何?”
手下人回答道:“不知道,只是来人说很急切,请将军现在就去。”
丁胜甲心说这么着急,莫不是出了什么军情?
若如此的话,他岂不是马上就要重新领兵了。
一想到此处,丁胜甲心里顿时惊喜起来,他连忙穿好衣服,快步往门外走。
他到了府门口,见那个来传令的人认识,是孟可狄的亲兵护卫之一,名为张根。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将军这么急着找我?”
丁胜甲一边披上大氅一边问。
张根脸色变幻不停,沉默片刻后,忽然抱拳道:“丁将军,孟将军和来将军喝多了酒,可能要.....可能要杀你。”
丁胜甲的眼睛骤然睁大。
“为何?!”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
张根摇头道:“我也是冒死和将军你说一声,去不去,将军自己拿主意。”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丁胜甲呆若木鸡一般站在门口,一时之间,这个冬天变得更加寒冷起来。
“喝多了酒......所以要杀我?”
他自言自语了一句。
想着自己对孟可狄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鞍前马后,孟可狄一句话,他就能去拼上性命。
就因为冀州一败,却容不得他了。
“将军!”
他手下亲兵劝道:“此时去孟将军府里,必死无疑,不如我们现在就走了吧。”
另一个亲兵说道:“趁着守门当值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军现在就换上军甲,只说是奉孟将军之命出城,应该还来得及。”
丁胜甲茫然的看向说话的人,一时之间,竟是连别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其中一名亲兵道:“来不及了,你们去取将军战甲,我们去取马。”
几十名亲兵分头行事,有人跑回去将丁胜甲的战甲搬出来,就在门口给丁胜甲穿戴整齐。
丁胜甲却好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任由摆布。
不多时,其他人牵了战马来,有人扶着丁胜甲上马,又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
众人一口气冲到城门口,大声喊着让守门的人打开城门。
当值的校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是丁胜甲,连忙俯身行礼。
丁胜甲的亲兵大声说道:“奉孟将军之命出城,你们马上把城门打开。”
那校尉将信将疑,脸色为难道:“已经这么晚了,将军出城是去做什么?”
亲兵们看向丁胜甲,丁胜甲这才好像刚刚缓过来似的。
他回答道:“北边可能会有敌人来犯,我奉孟将军的将令,去北边巡查。”
校尉道:“还是应该请示了孟将军的好,将军在这里稍候片刻,卑职马上就派人去孟将军府里请示。”
丁胜甲一怒,抬起手一挥,马鞭子甩在那校尉脸上,直接打的皮开肉绽。
“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阻挡我?”
丁胜甲怒道:“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我已经没有权利杀了你们?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现在就杀了你们?!”
被打了的校尉扑通一声跪下。
“卑职不敢!”
丁胜甲和薛纯豹这两个人,在安阳军中素有威名,这些人本来就怕他们。
此时见丁胜甲发怒,剩下的人也不敢阻拦了。
丁胜甲大声说道:“阻拦我者,皆按贻误战机顶撞上官处置,杀无赦!”
他一摆手:“给我开门!”
那些当值的士兵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过去把城门打开。
深夜里,丁胜甲带着数十名手下亲兵,呼啸而去。
不多时,孟可狄的将军府里。
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了。
“如此小人!”
孟可狄怒道:“我待他犹如手足兄弟,他居然敢叛逃!”
来一护听闻这消息也是没有料到,不过他却不担心什么,反而开心。
不管丁胜甲是死了还是逃了,都没有什么区别。
如今孟可狄身边最忠诚的两个手下战将,一个跑了一个死了。
对于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假惺惺的劝了孟可狄好一会儿,总算是把孟可狄劝的没有那么暴躁了。
“义父。”
来一护劝道:“其实想想,也不都是坏事,他逃出北门,必是去投靠冀州李叱了。”
“想想看,此时他逃了,比以后他万一要对义父你不利,反而是好了许多。”
“也可见此人早已经被李叱收买,冀州一战,说不得都是此人出卖了义父,才导致兵败。”
他压低声音说道:“不过......丁胜甲逃的匆忙,他军中还有很多人是他死忠,若是不现在除掉的话,以后难免也是祸端。”
孟可狄眼睛睁大,片刻后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你现在就带兵去,持我的令牌,把丁胜甲军中的将领全都给我抓来。”
“是!”
来一护顿时来了精神,俯身道:“孩儿今夜,就把那些人全都抓回来。”
孟可狄看到来一护急匆匆的走了,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这一夜,安阳城里格外的不太平。
来一护带着他的手下人,在城中大肆抓人。
他自然是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还要当做大令箭来用。
凡是和丁胜甲沾亲带故之人,又或是平日里来往稍稍密切一些的,一个不剩,全都抓了起来。
到快天亮的时候,来一护已经抓了四五百人,其中一大部分,其实和丁胜甲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就在来一护要把人都带去孟可狄府里的时候,郭鲁人却拦住了他。
“将军,不能送去孟可狄那边。”
来一护一怔,他问道:“这是孟可狄吩咐的,你为何说不可?”
不等郭鲁人说话,他有些急切的说道:“让这些老部下,都死在孟可狄的府里,足以让安阳军中的人对孟可狄再无忠心。”
“此事又怎么能耽搁,把人尽快送过去,尽快杀了,如此一来,我们的阻力就减少了大半。”
郭鲁人道:“将军你想,这些人虽然是丁胜甲部下,或是亲属朋友,但也都是孟可狄的部下和旧识之人啊......”
他劝道:“若是见到这么多人哭诉求饶,孟可狄说不定就会心慈手软。”
来一护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后点头道:“那你觉得应该如何?”
郭鲁人道:“全都带到将军府里去,然后派人去请孟可狄过来。”
来一护道:“他未必肯来,而且必会骂我,问我为什么不把人带到他的将军府里。”
郭鲁人道:“将军只说,若是在孟将军府里杀人,一是血气太重,怕影响了将军府里的气运,二是怕其他部下对孟将军有所怨恨。”
“你告诉孟可狄,说是在你府里把人都杀了,你要以此来表忠心,让所有人都知道,人是你杀的,而不是孟将军杀的。”
郭鲁人继续说道:“我们在府中埋伏精锐,等孟可狄到了,再一刀杀之!”
“趁着今夜这乱局,将军杀孟可狄后迅速接管安阳军,这地方就是将军的了。”
来一护眼睛亮起来,哈哈大笑道:“大伯让你跟着我,算是对了!”
他一摆手道:“你现在就把人都带去我府里,不用等我们回来,全都杀了,我现在去请孟可狄。”
郭鲁人立刻应了一声,带着人把抓来的全都押到了来一护的将军府中。
没等多久,来一护居然真的把孟可狄请了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院,一看到院子里的被抓的那些人还都在,来一护的脸色就变了变。
他看向郭鲁人,郭鲁人微微摇头示意。
等孟可狄走向那些人的时候,郭鲁人趁机对来一护说道:“我刚刚想过,若一进门,孟可狄见到人已经都死了,难免怀疑。”
“而且说不定转身就走,便没了机会,且他武艺高强,又有亲卫,就算进来也不好下手。”
“我已经安排了那些摩柯族的武士,藏在被抓的人中,只要孟可狄过去,他必死无疑。”
来一护大喜,低声笑道:“你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还是你想的周全,大伯让你跟来算是跟对了。”
就在这时候,孟可狄回头喊道:“来将军,你们在说些什么?”
来一护连忙跑过去道:“只是询问了一下人抓齐了没有。”
“嗯。”
孟可狄点了点头,举步走到那些跪在院子里的人面前,扫视了一圈。
他忽然看到面前跪着的人,自己并不认识,也没有印象,所以又往前走了几步。
他俯身道:“你是谁?”
来一护立刻大喊一声:“还不动手!”
跪在那的摩柯族首领猛的站起来,一个跨步向前,手中短刀噗的一声刺进了来一护胸口。
来一护整张脸都扭曲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摩柯族的首领。
“为......为什么?”
摩柯族首领动作奇快,短刀在来一护的身体里快进快出,连刺了六七刀。
可是这六七刀,却又精准的避开了一击致命的要害。
他推了一下,来一护往后倒了下去。
郭鲁人走过来,蹲在那,看着嘴里一口一口还在拼了命的呼吸的来一护,就那么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后,郭鲁人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撕心裂肺。
“来一护!”
郭鲁人猛的抢过来一把刀,用刀指着来一护的脸说道:“你霸占侮辱我的夫人,真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我夫人因此而投井自尽,他们骗我说,是她偷了人被发现,所以羞愧自尽。”
“我暗中追查之下才知道,趁我不在家,是你祸害了她!”
郭鲁人的手剧烈的颤抖着,沙哑着说道:“你以为是来永儿派我来帮你的?根本就不是,而是我自己跟上来的,骗你说是来永儿派我追上你!”
“我来,就是为了让你死,而且要让你全家死,如果不让你彻底信任我,以为我真的要帮你夺下安阳,我又怎么能劝得动你,把你家眷都接到安阳来?”
“我帮你谋划,只是想让你觉得,这安阳马上就要在你手里了,然后骗了你写亲笔信回去,把你妻儿全都接到安阳来。”
郭鲁人红着眼睛嘶吼道:“我在这里等着她们!我会让她们下去跟你一家团聚的!”
一刀落下。
来一护的人头滚了出去,血流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