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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来看你了!”
跑到坟前,杨二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纵然地上全是长满刺球的植物也毫不在乎。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儿来看你的!”
“你在这里很孤独吧?”
“冷不冷,害不害怕?”
“对不起……”
她失声痛哭,泪水决堤。
“爹!我后悔了。”
“我以前不该气你的,更不该讨厌你。”
“爹,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对我有多好。”
“以前是我不懂事!”
“爹,我想你!”
“我还没有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呢!”
“我也想把我力所能及的所有好,都给你。”
……
她哭的伤心欲绝。
恨不能重来一次,好好孝敬那个可怜又无私的人。
陈军一等。
包括一应村民,全都在后面静静看着。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只能叹一声世事无常。
无边荒野之上,除了杨二丫的哭声,便只剩下风声。
坟包上的野草被吹得微微摇曳。
也不知是杨大袄在天有灵,还是这天地也在为这人间的故事叹息。
不知道哭了多久,杨二丫又忽然面露笑容。
很兴奋的笑容。
“爹,你肯定很担心我和哥哥吧?”
她擦干眼泪,认真看着眼前的坟包:
“你总是很担心我们。”
“但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我和哥哥现在过着最好的生活!”
“每顿都有肉吃,各种各样的肉,各种各样的美味,别人吃不到的,我们都能轻松吃到。”
“我们穿的也最好,一身衣服好几百,甚至好几千呢!”
“我住楼房,哥哥住不惯,所以住了九间房的院子,家里装修的跟皇宫一样!”
“现在光我跟哥哥的存款,都有十几万了!”
“爹!你能看到我们现在的样子吗?你一定能看到对吧?”
“那你好好看看我!”
杨二丫突然站了起来,对着坟包展示自己的衣服。
她穿着北京买的行头。
时尚的白色露脐t恤,贴腿的白色长裤,红色运动鞋。
从里到外纤尘不染。
皮肤早已养的白嫩如玉。
纤细手腕儿戴着金色手表,脖子上戴着金项链,另一只手腕儿戴着玉镯。
整体光鲜亮丽,时尚高贵。
“爹,你看见了吗?”
“我和哥哥现在过的可好了。”
“你不用再担心我们。”
“你的儿子女儿,不会再受穷挨饿,更不会再被谁欺负。”
“你的儿子女儿出人头地了,这整个县城,我们是最有钱的,也没人敢欺负我们!”
她又哭了,同时用最大的声量呐喊着。
很想让那个总是担心她未来的老爹,看到她此刻的荣光,不用再操心。
更希望老爹能为她和哥哥的现在感到骄傲和开心。
天地间的风声突然更大了。
卷起大片沙尘,让视野变得模糊。
恍惚间,人们似乎看到了扬大袄。
那个瘦骨嶙峋,皮肤黢黑,满身脏污的低矮男子,裹着破烂到没眼看的羊皮袄。
就站在坟包上,开心地笑着,激动地打量着他辛苦养大的女儿。
“爹,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千万不要生气。”
卷动的风沙中,杨二丫的嗓音忽然紧张起来。
她转头,示意陈军过来。
陈军便起步走了过去,站在杨二丫身边,面对那坟包。
杨二丫拉住陈军的手,越发紧张地看着坟包道:
“爹,我嫁给陈军了。”
“我知道你很气他,他当年那样对你。”
“可是爹,我已经原谅他了。”
“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而且救过好几次!”
“我和我哥现在的生活,也都是他给的。”
“他还说,以后会给哥哥娶媳妇儿呢。”
“最最重要的是,他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祸害了。”
“他现在变得很善良很聪明,而且很有本事,也知道当年做错了。”
“爹,我本来想害死他给你报仇的,可,可我爱上他了。”
“我无法对一个好几次救过我的人下手。”
“爹……”
杨二丫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这件事,无论自己如何解释,都无法让老爹原谅。
可后面看着的村民,反倒释然。
一张张脸上,全都涌起一种“原来如此”的情绪。
对于杨二丫嫁给杀父仇人,众村民心里是很鄙视的。
以为杨二丫只是为了钱,便忘了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
此刻才明白,原来杨二丫嫁给陈军,不只是为了钱。
还有救命之恩,而且好几次。
再加上陈军对杨二丫和杨大胆的好,以及给予二人的巨大财富。
那淡了这杀父之仇,也就情有可原了。
不说别的,光是陈军给了杨大胆这个傻子一生荣华,并要给其娶媳妇儿。
这一条的恩情,就足够抵消杀父之仇了!
试问谁能有本事,让一个傻子富贵一生,还为其娶媳妇儿?
即便杨大袄泉下有知,恐怕也不会再跟陈军计较了。
更何况当年,陈军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偷了杨大袄的羊烤着吃,对于一个顽皮孩子而言,并非什么非死不可的大罪。
杨大袄的上吊自杀,更多是其孤苦人生给予的压力,陈军只是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这一点,所有村民都心知肚明,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
“二丫,别难过了,你爹会原谅你的。”
见杨二丫依旧一脸焦灼,沉默许久的村民们终于开口。
“是啊,军子对你和大胆这么好,还要给大胆娶媳妇儿,足够偿还对你爹的债了。”
“而且他还救过你的命,要是我,可做不到救仇人的女儿,这说明他真心悔改了。”
“军子现在可是全县首富啊,钱多如山!他能给你和你哥别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富贵生活。”
“再加上他救过你的命,真的做的够多了!”
“要是没有军子,你想想你跟你哥会是什么样子?这点你爹肯定也清楚。”
“再说了,当年军子才十来岁儿,你爹的死,更多是因为他心里太苦,不单单是因为军子偷了一只羊。”
“真的,别纠结这个事儿了,好好跟军子过吧,享受人生。我保证你爹不会介意,甚至会为你高兴。”
“大袄活着的时候,就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人,他上吊,就是太苦了,想离开了。”
“军子你也别记着这个事儿了,我清楚大袄的为人。”
“绝不可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还气的自杀,他就是……不想活了。”
无数村民,七嘴八舌地劝慰。
不光劝杨二丫,还劝陈军。
天地间的大风减弱了很多。
风沙落下,天朗气清。
只剩微风在耳边呼呼响着,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杨二丫还在哭。
纵然无数村民相劝,她心里,还是解不开这个疙瘩。
因为她无法得知老爹会不会原谅她和陈军。
事情打成了死结。
陈军拍了拍杨二丫的后背,以示安慰。
又转头向白晓云和史珍珍使眼色。
二女将买来的香烛纸钱、贡品,全都拿了过来。
“呃……”
蹲在地上,陈军拿起一摞手工印制的黄纸冥币,沉吟。
片刻才含笑道:“我是陈军,你口中那个该死的小畜生。”
“干羊头,不,应该叫你老丈人了。”
“干脆叫爹吧,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叫定了。”
“爹,咱俩今儿好好唠唠。”
陈军双膝跪地,嗓音洪亮。
他点燃冥币,又将其他冥币放上去,很快就燃起了大火。
又将买来的罐头、熟肉、火腿、水果一等贡品摆上,摆了一大堆。
恐怕杨大袄一辈子的时光加起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多好吃的。
最后,陈军点燃三炷香插在坟头,拧开一瓶汾酒,洒向地面。
“先喝一杯吧。”
他也举起酒瓶灌了一口。
然后抬头看天,边思索边道:“我承认,当年确实是我偷了你的羊。”
“我也承认,当年我确实是个畜生。”
“我很后悔。”
“真的,如果你活着,我愿意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地让你报仇。”
“我跟当年不一样了,不管你信不信。”
“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二丫和大胆,不管你信不信。”
“我也不奢求你原谅。”
“你呀,就安安心心在那边享受吧。”
“我给你多烧点儿钱,吃好喝好,把活着的时候没享受过的,都享受一遍。”
“以后每年的清明,我都会来的,下次把大胆也带来。”
“你要是哪天去投胎,别小气,给小鬼多送点儿钱,争取投个好人家。”
“还有。”
说到这里,陈军站了起来。
扫视四下的荒野道:“你这地方太冷清了,就你那胆子,一个人睡这儿肯定会害怕吧?”
“你这坟头也不行,都特么要塌了,晚上肯定会冷吧?”
“所以,我给你换个地方吧。”
“到我陈家祖坟上躺着吧,反正都一家人了。”
“再说你老杨家就你自己,也没有专门的坟地。”
“呵呵,不管你同不同意,就这么定了。”
“等以后我跟二丫有了孩子,姓杨。大胆有了孩子,自然也姓杨。”
“那你杨家就发扬光大了,那时,我再专门给你老杨家弄一片坟地。”
说完这些,陈军又灌了几口酒,将剩下的全部倒在地上。
然后回头看向村民们道:“大家帮个忙,把我老丈人迁到我家祖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