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还是不够心细,他替我仔细的把头发梳理整齐,却怎么也挽不起来,“别急,让父亲再试试,就不信不能为我宝儿梳个漂亮的发髻。”
他努力的在我头上各种挽来挽去的试着,我也足够耐心的等他给我挽好发。
以至于齐景轩带着齐介允来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帮我挽好,他见到齐景轩进来,手一抖,我的一缕头发便从我额前垂落下来。
父亲马上眼疾手快的又撩起那缕头发,替我用发簪紧紧的固定在头上。也许是齐景轩的到来刺激了父亲,原本笨手笨脚的父亲竟然很快便替我挽好了发,虽然紧是紧了点,好歹没有头发散落下来。就是齐景轩看过来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对父亲道:“你没必要拿孩子撒气。“
这人肯定是话里有话,可我没心思猜。齐介允随着齐景轩的到来,让我原本死潭一般的心再次不安的跳动起来,害怕,不安,惶恐,好像那日之事就发生在刚刚,我对他是前所未有的惧怕。
齐介允的眼睛像极了毒蛇的,死死的盯着我看。我不敢抬头看他,浑身上下被他看的不自在,只想逃离有他在的地方。可我这个时候却是不能走的,我不知道年节里许多高官贵族都齐聚在宫里过年节,为何齐景轩会带着齐介允来这里,我死死的拉住父亲的衣袖,不停的颤抖。
齐景轩发现了我的不安,“你瞧你把这孩子吓的。“
他对父亲道,显然以为是他们来之前父亲对我做了刻薄的事。
我与父亲都未向齐景轩行礼,仿佛大家都忘记了礼数。齐景轩也不在意,径自走到饭桌前,看到动也未曾动过的饭菜,掀起眼皮看了眼父亲,又看着饭桌上的菜道:“你这是觉得我对你苛刻,所以不满了?“
“吃不下难道还要强迫着吃!“父亲回怼他道,也拉着我,也坐到饭桌前。齐介允也随即坐了下来,幸好离我不近,我心里稍微踏实点。
“瑶伽不去进宫陪她母亲,却来你这里受着冷清,看来在她心里,你这个父亲要比她母亲更让她看重些。“齐景轩虽是冷言冷语,却说的也是大实话。母亲早已不再是我的母亲了,可父亲还是我的父亲。
父亲起身为大家都斟了酒,回到自己的座椅上,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孩子大了,心里有数。“
齐景轩也未言语,端起面前父亲为他斟的酒水,一仰头便喝了下去,“你这酒确实不如宫里的好,想必也不如你之前令越的好,可你的日子似乎比之前惬意的多了。“
他眯起眼睛瞧着父亲,我心里警钟大作,心想齐景轩不会是因为我进宫忤逆了他,他因我母亲不会伤我,却要惩治我的父亲借此来警告我吧。
我万不可让他伤害了我父亲。
就在我静听着齐景轩接下来的话,好随时准备救下父亲的时候,外面响起了唉吆一声。
我们齐齐往外看。我没瞧见门口有任何人,齐景轩却喝道:“滚进来。“
我想着或许是哪个不长眼的侍卫,等齐通宇低着头走进来,我才惊了下巴一般站起来,“你怎么也来了?“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宫里过年节的吗,怎么也会来这里。
齐通宇没敢抬头,倒是齐景轩盯着我看了许久,在沉思,又或许是在打量我。
“你有个好女儿。“半晌,齐景轩才开口对我父亲道。
父亲笑着看了看齐通宇,又看了眼齐介允,满意的眯着眼睛抿了口酒,“那是,我也不能全输给你啊。“
齐景轩对着齐通宇发火道:“你不是该在宫里吗?为何出现在这里?你母妃可知晓?“
他的致命三问,吓得齐通宇一后退。
原来齐通宇这么怕他的父亲。我一想到平日里嘻嘻哈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他父亲面前竟是这副模样,我就觉得好笑,甚至想笑,却怎么也扯不住一个笑容来。我意识到自己笑不出来,竟下意识的往齐介允那里看。没想到他竟也在瞧着我,没有任何表情的,只是端着酒杯,假借在喝酒的姿势看着我。
“我就是跟过来瞧瞧您和三哥来这里作甚?“
他显然是在说谎,我太了解齐通宇了,我有些担心他欺骗自己的父亲,齐景轩会不会更恼火。哪只齐景轩无奈的挥了挥手,让他坐下来,他便又活跃起来,三步两步的跑过来坐到了我身边。
我以为是齐景轩不了解他,不晓得他是在说谎,可显然知子莫若父,他比我更懂齐通宇。
“真没想到,我的儿子一个比一个傻,天下女子这么多,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我疑心齐景轩是在说我,可我不想放出来我的脑子,我麻木的吃着齐通宇夹给我的菜。
“哼,比你强多了。“父亲道。
齐景轩这次却没有回怼我父亲,反而神色平静的又说:“眼光倒是都随了我。“
量是我没用脑子,也明白他说的意思,他看中了我的母亲,他的儿子看中了我,他儿子的眼光是随了他的。
父亲向他举杯,对他道:“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以前也是替孩子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我的孩子除了瑶伽一个,其他都被杀了,瑶伽如今大了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到头来我也是空担心一场。“
齐景轩也拿起酒杯,跟父亲对饮,他却道:“我与你不同,你是一无所有,我的儿子都肩负着重任,我不容许他们有任何差错,他们也不能有任何差错。“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时候开口也许会轻易的就能得到齐景轩的同意,便说道:“我想过了年节便回令越去。“
我刚说完,四下里便静悄悄的,齐通宇为我夹菜的手也顿住了,我没有去看任何人的表情,我知道我的决定意味着什么。我想齐景轩应该也会知晓梁家会向我提出退婚的事,只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可父亲却是不知道的,他以为我是想要快点跟梁展旭举行婚仪后回到令越去,“再选一选,不要那么着急的定下驸马。就算一辈子留在长乐也是不错的,最起码父亲能经常见到你。“
他的心思我知道,他无非是看中齐介允了。可我就是要躲着齐介允啊。我从心底彻彻底底的害怕了他,再也不敢面对他。
“梁家也许会向我退婚,我也不想留在长乐城,我想回到令越去。“
齐景轩问我道:“你父亲母亲都在长乐城,难道你不想留下来陪他们?“
我抬头看向他,肯定的对他道:“我的母亲还望您多照顾。父亲我也无法继续陪他了,若是您仁慈,能让我带着父亲回去令越,瑶伽定是感激不已。若是父亲愿意留在长乐城,瑶伽便一个人回去。长乐城,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瑶伽“齐通宇拉住我的手腕,他眼里全是不舍。
我抬头看着他道:“终有一别,兄长你也别太伤怀,以后还可以去令越看望我。“
“真的打算要走?“齐景轩问道。
我回过头来,对他点一点,“嗯。想早些回去。“
“令越就这么让你割舍不下,甚至不愿留在你父母亲身边?“他又问我道。
我又看向父亲,父亲眼里全是哀伤,我知道他定然也是不愿意回到令越去,更不愿意跟我再次分离,“我舍不得父亲,但是更不想留在长乐城。“我下定狠心,坚决道。
“看来有人心里要落空了。“齐景轩嘲笑的是谁,我也全然没有心情想知道。
我自知这样的决定是伤了父亲的心,可我原本来长乐城之前就打算回到令越去的,来之前齐景轩给我的圣旨也说明白了让我完婚后带着驸马再回到令越城的,只是如今我可能没有驸马,只是一个人回去罢了。
我还是希望父亲能跟我回到令越去。令越国已经覆灭了五年多了,如今百姓也不像之前那般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百姓只会记得如今的好,谁还会想着之前的坏呢,可能对父亲也没有那么重的抱怨。父亲如今回去,应该是无碍的,更何况我会护着父亲,拼死也不会让父亲处在尴尬的境地。
但是说服父亲跟我回去的话,不能当着齐景轩的面说。我还得需要齐景轩同意我早点离开长乐回到令越,也得让齐景轩同意放了父亲跟我回去。
齐景轩的目光在我们几人身上来回的巡视。他放着宫里那么多的高官贵族不理会,跑到父亲这里冷冷清清的地方来喝酒,实在是让人不明白他的想法。可他是帝王,大同的统治者,我们都是蝼蚁,我们所有的选择,最终的决定还在与他。除了讨好他,让他同意我们的想法,再无其他的办法。
我想我说出想早点回到令越去是顺了他的意的,可他却没松口,没说不让我回去,也没说同意我回去的话。
他只自斟自饮的几杯,便想到了坐在他身旁的齐介允,便示意齐介允为他斟酒。
齐介允从进来便未开口讲一句话,也只是自斟自饮的,在齐景轩面前,他显然比齐通宇要泰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