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更迭,论功行赏是不可避免的。
可像亦王这般不仅不肯接受封赏,反而在新帝继位的第二日就要携妻子归隐的,倒是很少见。
我想齐介允定然是不愿意同意的。一则,齐介允刚刚继位,正需要心腹之人助他,外臣再亲近,哪里比得上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更可靠,即便是亦王腿疾,只要不躺下,总归能坐镇指挥的。二则,“先帝”只封了四个亲王,允王刚继位,成王被杀,宇王在新帝继位当日便去了封地,若是连与新帝一母同胞的亦王也归隐的话,还不知这样天下人如何看待齐介允。不知内情的人,定然以为是新帝猜忌兄弟,容不下兄弟,为了维护他的权位,所以对亲兄弟下手。
天下的悠悠之口向来是脑洞大开的,即便是子虚乌有,也能被说的如亲身经历一般。
亦王在做这个决定之前,显然也没有设身处地的为齐介允想过,毕竟但凡人的想法都是他比我有权有势,所以他定然比我该承担些什么。帝王也不是万能的,齐介允对亦王的成全,注定为他带来不少的坏影响。
齐介允到底是念着手足情深,应了亦王的准许,让他此生当一个潇洒自在的闲散王爷,至于亦王要归隐,齐介允也不拦着,反正都是要离开长乐城,至于亦王和亦王妃想要过什么样的的生活,齐介允也很尊重他这位兄长。
在新帝准许亦王携妻归隐后,原先支持正统嫡长子的朝臣和大族都多多少少对新帝有了意见,言说亦王即便是腿残,但也毕竟是先帝正统嫡长子,该在长乐城有一席之地。显然,亦王只满心想着亦王妃,却未曾对追随他的人给个详细的交代。
齐介允也并未对反对者有一言半语的解释,直到众人发现亦王亲兵留在长乐城外的兵营了驻扎,亦王府亦是有人打扫修整,众人才再次猜测这些是否是新帝特意为离开了的亦王保留的。连最后一点反对齐介允的声音也渐渐消散,齐介允才不过在帝位上坐稳了七天。
也正是这一日,我的生活也再次发生了转变。
齐介允早朝后便直接来我寝殿,他等我起床,陪着我一同用了早膳。
还是一如既往的,他不言,我也不语,各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好像彼此之间并无嫌隙一般。
他有时会过来陪我用早膳,有时候忙于国事又不会过来,不会让人来通知我,我也从不等他,更不会过问,他来便一同用膳,他不来,我便自个按照自己的作息独自食用。
这七日,他日日睡在我身边,有他在的时候,才是我睡得最安稳最踏实的时候,我这才恍然察觉,原来他对我的影响是这样的大。
“你看下,看看可有什么不妥。”
这是他登基大典之后,他第一次与我说话。
明晃晃的圣旨递到我面前,我带着半分好奇半分惊讶的从林公公手中接过圣旨打开一看,是敕封我父亲的旨意。
原本父亲被齐景轩所俘,为了贬低父亲,齐景轩故意按照父亲的名讳给父亲封了个郡王。一个没有自己封地没有实权的郡王,连朝中的三品大臣都不如,如今父亲回去令越,可那令越原本是我的封地,我既嫁给了齐介允,令越便也同样是齐介允,父亲在令越却成了寄住了。
如今有了齐介允的这张圣旨,父亲以后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手了令越的一切行政和财权,令越再次回归到父亲的手中,我却比大同攻陷令越的时候心里还要激动。即便只是令越王,可祖宗传下来的疆土,还是得我们达氏来守护。
“如此甚好。谢过陛下。”
我收起圣旨再交还给林公公手上,不知何时,我对齐介允再不直呼其名,而是以陛下相称。
“国丈他已经平安抵达了令越,住进了沐夕公主府。那座府邸也年久了,该大修一次,我想着不如把原先的令越皇宫重新改建一下,改做我们日后去住的行宫,待重新建造后,就让国丈暂时先住着,反正我们也不会常回去。可若是国丈日后再有子嗣,你之前的那座公主府便可以予他们居住。”
他允许父亲住在象征皇权的行宫,可却不许父亲再有的子嗣居住,显然他只是看在我的份上,对父亲的厚待。齐介允想的还真是远,可父亲还正直壮年,也许还会再有他的孩子,我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
可一想到那些无辜枉死的令越皇室血亲们,我愤怒的热血便会直冲脑门。
梁恺,当真该死!
齐介允刚刚登基,还不到时候对梁恺下手,可若他不死,定然也不会放过我。
梁玉婷已经从昏迷中醒来,听说性命无虞了,那么接下来,恐怕就是梁家要齐介允报恩的时候了。
梁家之事,我不曾多问,齐介允也不许宫人在我面前提起。我明白他的意思,可顺着他的意思,可这仇,即便是十年二十年,我还是会报的。
比起梁家,我更对庞家上心些。庞纪阳到底还是为了大义而牺牲,若是当时他不来宫里救人,就不会枉死。我对庞纪阳虽然没甚好感,但对他最终舍生取义的行为还是佩服。我以皇后的名义给庞家送去大批的谢礼,一是表示我对庞家出来的庞纪阳的谢意,对庞家失去嫡长孙的弥补,二则是想要拉拢富可敌国的庞家。皇后的谢礼,庞家人自然是隆重的谢恩收下,即便是他们想保持中立,可我拉拢之意明显,能在商场上精打细算的庞家人未必看不出来。后宫不得结党营私,可我却做了,做的还很明显,但是齐介允却不闻不问,似乎我做什么,他都不甚在意。我不知道,他对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但是不管他对我有何底线,我既当了这个皇后,他既不能成为我贴心的靠山,我也只能另择其路为自己培养人脉,免得将来与梁家对抗的时候一败涂地。
齐介允不提庞家一事,我也不会主动过问梁家之事。如今只说对父亲在令越的安排,只要梁家以及梁家人不去寻父亲的麻烦便算得很好了,我对齐介允道:
“甚好,陛下决定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