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熙儿朝夕相对了数月,自是不舍得熙儿,熙儿心有感应,要出殿门的刹那,瞬间嚎嚎大哭,回头找我,要我抱他。我不忍心,还是上前把熙儿抱在怀中,待他哭泣停止了,我拍着他小小的后背,对他道:“熙儿乖乖,娘欢喜你啊,不过你是小男子汉,要跟着父亲学本事,再过两年你长大了来接母亲好不好啊?”
不到半岁的熙儿已经能懂了我的话,待我从窗户把他递给齐介允的时候,他只是伏在齐介允的肩头,小声的啜泣,看得人觉得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懂事的让人心酸。
还有两年多不能与熙儿和齐介允相见,别说是熙儿不舍得母亲,我也同样心里难过。在这宫中如同坐苦禅一般的日子,不是谁都能受得了的。曾经在冷宫里疯掉的后妃,多数并非是因为失去帝王的宠爱才会至此,更多的是与世隔绝的痛苦,无所事事的枯燥,真的会让人变得痴傻。
好在,我还有人陪着说话,除了抄写经文,我还能做些自己喜欢的,画个画儿,或是学着雕刻各式各样的菩萨尊容。
婉娘不在了,也没人教我针线活了,想给熙儿做几件小衣服,也无计可施,只能作罢。
我失落的坐在抄经的桌子前,感觉到面前还有人在,抬眼见齐宝珠还未离开,想着她时而在这里陪我抄写经文的,也没甚在意。
“噗通!”
一声跪响,着实惊的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若是别人跪我,那是我的身份使然,可如今齐宝珠跪我,我虽为皇后,又是她的嫂子,可她贵为宫主,若非是重要的事情下,也无需向我行如此大礼的。
你这是作甚,我走过去,欲扶她起身。她轻轻的推开我伸过去想扶起她的双手,把我推开几步,我被推着往后退了退,哪知她又对我叩首,重重的叩了三个响头。
“嫂子,”她再抬眼,泪眼婆娑的,“宝珠知错了,宝珠谢嫂子。”
这下子,我明白了,她是为了我全了她的名声之事来谢我。若非是我助她,若是我趁机报复她,把她失真一事和有孕一事宣扬出去,那么就不是齐介允三言两语就能对众人封口的,即便是众人在皇帝的威压下不再议论,她的名声也全完了,众人背后依旧会嗤笑她,更羞于与她往来。我当初选择帮她,无非是因为她是齐介允的亲妹妹,也并没有想要她报答我的想法。今日算是弄巧成拙,没想到把自个给陷进去了,这样也好,大家都以为是我有孕,反而不会疑心齐宝珠,正巧保住了她。
我快速的上前扶起她:“你的谢,我收下了。不过,我该叫你知道,我帮你不是因为你,全然是因为你是齐介允的妹妹,我也并非是对你害熙儿没有怨言的,以德报怨的事都是圣人做的,可我不是圣人,你既知道我为你做的,日后便不要再与我为敌了,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比去对付别人要轻松和惬意。”
齐宝珠哭泣道:“嫂子,是我之前错了,我以为,以为你和她一样是来祸害我们大同国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就见母后常常落泪,听到母亲骂她,我就以为是因为她,才害得父皇不再来母后这里,现在父皇母后都去了,她也失踪了,我现在不恨她了,也不恨你了。”
齐宝珠口中的她,应该是我的母亲,可她若是知道我母亲现在是随齐景轩一道游山玩水去了,不知齐宝珠会再有何感想。
“我今日终于明白,为何三哥会这般护着你了。你和他之间,根本不像是我在书中见到的那般男女,你们更像是,好友,好像是好友,能推心置腹,有共同的话聊,我刚刚在外面偷听了一会,以为你们是在吵架,可又见你们眼里都带着情意,我这才知道,是我们这些外人都误会了你们,不是你勾引了三哥,不是因为你的美色,是你说的他懂,他说的你也懂,这大概就是心有灵犀吧,我竟有些羡慕极了。”
我笑道:“日后你嫁了人,自然也是可以和你的夫君如此相处,夫妻之道,其实还在于彼此有情有义,若是双方都是有情有义的对对方,自然是能和睦相处了。”
齐宝珠只是叹息,苦笑道:“我原本是不甚在意这些的,想着自己贵为公主,想要点谁为驸马,便点了谁当我的驸马,驸马只要听从我的话便是好的,如今见着了你和三哥之间的相处,我才恍悟,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有多傻。”
我道:“也并非是傻,天下的夫妻,也不是全部都如我和你三哥这般相处的,和睦夫妻比比皆是,相处之道也各有不同,若是将来你的夫君以为你的地位而敬畏你,对你俯首处处的悉心照料你,不敢对你有任何的差池,这未必不是件好事。”
齐宝珠苦笑道:“嫂子说的也对。”
我不知她的想法,想到她的状况,便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免得害她伤心。
她也换了个话头,让我坐好,她自去我偏殿内的小茶炉旁边,烧了一壶开水,替我泡了一壶茶,然后把我常常用的茶盏小心仔细的清洗了一遍,倒了一盏茶,俯身双手递到我面前来,对我道:“嫂子,宝珠诚心诚意的对嫂子道歉,希望嫂子不要再因为过去宝珠所做的事,与宝珠计较了。还望嫂子大人有大量,把往事都忘记,原谅宝珠。”
我知齐宝珠聪慧,却不知她今日是真是假,说她因为把她感动,应该会是真,但我也不确定她的转变之快是否真的没其它的目的。所谓顺势而为,我就怕她是见到我与齐介允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见我的地位也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改变的,所以想对我服软来改变战略。
无论是真是假,她今日表态,我也得有个态度,即便疑心她,也不敢直接拒绝了她,只能当做与她冰释前嫌了。
我接过她双手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算是应了她所说的原谅她。
她笑的看似很真诚,我也希望她真的如她表现的这般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