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齐介允不把我从浴桶中抱出来,我也知道自己是不会淹死自己的。
“你今天是疯了吗?”
齐介允的紧张让我觉得安心,他把我从浴桶中急忙抱出来,又是为我诊脉,又是给我擦拭水珠。
我流着泪对他道:“我不知道今天是该开心,还是该难过。”
他为我擦拭发丝的手一顿,许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便什么都没再说,为我擦干了发,替我换上忍冬送来的白衫。
从忍冬捧进来那套白衫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去了。
“她走的不舍,想必是不舍得父皇,我会依旧让她入了皇陵,将来父皇薨了,便让她和我母亲一道陪着父皇,只是她不能进帝后的棺椁内。”
这对于母亲来说,已经算是优待了,母亲再怎么受到齐景轩的宠爱,可毕竟只是齐景轩的一个后妃。况且,齐介允应该不会想要有哪个女子死后还来跟他母亲抢他的父亲。他能做到这般,已经是对我格外的恩宠了。
“好。”
“我第一次见父皇这般伤心,便是我母亲去世时,也未见他如此。看来,他是真心爱你母亲的。”
“那你对我呢?齐介允,你还爱我吗?”
齐介允没有回答我,只为我整理好衣衫,为我挽了发,他自个也换了一身白服。
长辈去世,该是要穿丧服的,可母亲对外人而言是早已去世的人了,为了避免不便,我们都只能穿着白服,连宫中也不敢马上就置办丧仪。
母亲的灵柩停在原来她当恩妃时的寝殿内停了七日,齐介允先处理了梁恺身死一事。
在母亲去世的当晚,齐介允对我道:“我不会过问今日发生了什么,不会去问询任何侍卫和宫人,我希望梁家的事情你不要再插手,若是你非要如此,那么,日后你只能好自为之了。”
如何好自为之?
我当这是齐介允对我放的狠话,若是我还要对梁家人动手,他便与我决裂。
可梁恺的首级,我还未拿到啊。
我苦笑,心想着是自己把自己置于如此这般境地。
可我既然都已经这么做了,若是不做到全面,岂不是半途而废。梁恺的首级,我定然是要取了带去令越祭奠亡魂的。否则,他们该如何安息。
经此一事后,齐介允未必不会对我防备,我手中原本就没有自己能用的心腹,便是忍冬和王跃腾,说不定让他们选择,他们还是会选择齐介允而背弃我。
我突然想到了石霖焱,我本不想用他,可既然他说要为我马首是瞻,我自己日后如何尚且不知,且只能吩咐他替我去办梁恺首级一事。
见着石霖焱是容易的,母亲停棺七日,对外是说,我诞下一女,便思念自己的母亲,皇帝感念我的孝义,便恩准我为母亲补一场丧仪,再为母亲送一些陪葬物品。我便是在那日,明面上是为母亲送些陪葬物,实则为母亲送葬的丧仪上见到了石霖焱。
“你让我干这事!”
“干还是不干?”
“臣愿意为你卖命,可这事也太不厚道了,挖人那什么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况且你还要我把它偷走——臣可以为你干点别的。”
“本宫就这一件事可以给你做!而且你被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这可全都是拜你所赐。”石霖焱气恼道。
“本宫记得,你初见本宫的时候,以皇后娘娘相称,后来与你石府相谈,你又是以您相称,本宫可不记得你何时身份能以你我相论。”
石霖焱自知理亏,只道:“行,臣去办还不成吗。只不过,臣偷,不,拿了那东西后如何处置才是?总不能让臣给送去令越吧,臣若是交给属下去办,臣也不放心,臣若是自己去令越,可最近也实在寻不出理由动身前往,恐怕惹得陛下疑心,这万一陛下查到臣头上,便是你和那位都护不住臣这颗聪明伶俐招人喜欢的脑袋的。”
我心知他所思虑的未必没有道理,我既然是要瞒着齐介允,必然是不能有什么差池。
“最好的法子,当然是你回令越,这思了母亲,送了陪葬,该是要想念一下父亲,找个借口回去令越看望令越王,该是很容易的。臣可以作为护送使臣,送你回去,这样一来,一举两得。”
石霖焱这脑袋瓜子确实聪明,我瞧了一眼他的脑袋,故意怼他道:“聪明是蛮聪明的,就是不怎么招人喜欢。”
石霖焱便是痴笑。
我光明正大的为母亲披了丧服,藏身在仪仗的人群中,扶着母亲的棺椁,一步一步的为她送进了大同齐家的皇陵内,我知道陪在齐景轩身边是她的心愿。这是我为母亲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齐景轩怕我母亲担不起,来世不能福报,他便没有送葬,只是一直守在我母亲原先的寝殿中。
母亲逝世,他不比我好受。我知他的伤感,他多情,有众多的后妃,偏偏又钟情,只留了我母亲一个人在他身边。可到头来,母亲竟先于他去了。他的悲伤不光是对我母亲的不舍,更是因为还有数十年的孤独要他一个人走。
梁府梁恺的尸身也停了七日,听说只是在门前挂了白幡,没敢大操大办,更是免了所有宾客的吊唁,对外只道是梁国舅旧疾突发,来不及救治而去,并非寿终正寝,所以不敢让宾客上门吊唁,免得徒增了别人的晦气。
齐介允把梁恺的尸身当夜送去梁家的时候,我是知道的,梁恺的尸身是林公公送去梁家的,只说了一句,“梁国舅乃是在皇后娘娘的寝殿被抓而亡的。”
旁的没说,便是梁恺身上的一声黑衣,梁家人自看了后也不敢追究,更不敢声张。帝后没有追究他们,他们能存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梁恺的丧仪若非是因为梁恺的身份还在,怕他们肯定会不声不响的就把梁恺给掩埋了,便是为了堵住外面悠悠之口,他们还是只在门口挂了个白幡子,证明梁国舅确实身故,用了病情急发来掩饰不能大张排场举办丧仪的缘故。
便是如此,梁家长房中还是有人提出了质疑声。质疑还未从梁家长房传出去,便被梁家自己的人给处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