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白将刀剑收好后,用几个柜子掩住了尸体和血迹。
他不再多留,心想:这单祁邺狼心不改,如今又杀了这集中唯一的大夫,阿寻恐怕熬不到下一次开集了,只得另想对策。
他从柜子里翻出了钥匙和锁,迅速出门,上锁,立上了关张的牌子。
他站在药集门口寻思:我本不愿再使剑杀人了。可他一是我从前仇人,二来我若不杀他他便要杀我了。今日之事早晚瞒不住,只怕日后报给官府将事情闹大,不好对付。权且今日上山不再出来,好在只有他一人知我底细,我先回山看看有没有别的救人之术。
回到山上夜已三更。
“谁呀?”崔奉先显然十分警觉。
“我!”慕容白声音里满是疲惫。
“怎么样?”是那老妇人开的门,看到他身后无人,空手而归,便明白了。
慕容白跟在后面,关上了院门,屋里点着灯,昏黄的光下,崔奉先坐在床边。
他抬眼看了一眼,老妇悄悄摆手示意。
“阿寻怎么样了?”
“唉!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给他肩上的伤口换了药,嘴里煎的药也灌不下去。”
慕容白在床边坐下,看了看儿子苍白的脸,叹了口气。
忽然,从慕容寻衣服中露出一角东西,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本小册子,名叫《阳春》。
这是一套疏通脉络,巩固气血的功法.
“这'阳春”二气浩气非常,又与寒毒相对,这本奇书指不定真能救阿寻的命!”
慕容白挑灯夜读,在墙角一盏油灯下来回踱步。这书果然神奇,慕容白初学,运功时如全身都有蚂蚁在爬一般难受。可练完后却被热出了一身汗,觉得全身经脉都已汇作一根,自己能感受到每一寸皮肤下血液在流淌,总的来说就两个字——通透。
他急于求成,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套功法讲究专注力和意志力,稍一分神便会功亏一篑,需从头再来。所以这一个晚上,慕容白只练成了十之一二。
黎明时分,他右手轻轻抬起慕容寻的手。反指叩住脉门,又左手二、三指并在一起,按住自己右手经脉。他双手齐运功法,这样,他双臂形成回路,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真气。
这样每次匀给慕容寻一点,自己就不致于体力透支。
老夫妇起床后,看到他以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有些惊恐,又不感打扰他。
慕容白暗骂自己莽撞,未曾考虑周全,打声招呼。他不敢分神,自己本就强忍疲倦之意,如今真气不足。一旦贸然打断,自己和儿子都有性命之忧。
这个念头刚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便内息有些不匀,慕容寻原本转向红润的脸,也抽搐了一下。
“万万不可!”他咬破舌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终于,他觉得差不多了,慢慢停止了运气,他用手搭了一会儿,见没有异常,才松开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这时,慕容寻微微睁开了眼睛。
“醒了!”老夫妇拥到床前,十分高兴。
可当慕容寻清醒过来后,却失声叫道:“爹,你怎么了?”
两人回头一看,慕容自却摆了摆手,独自走了两步,便一下子栽倒在地。
崔奉先跑过去。“老婆子,我带他去我房中休息,这孩子你先看着!”说完,扶着慕容白向里屋走去。
慕容白吃力地睁开眼,嘴一张,好像要说什么。
崔奉先把慕容白扶到床上。
“你看你这孩子,人又不是铁做的,毕竟要休息嘛。你等着,我给你倒碗水!”
慕容白喝水下肚后,渐渐有了些气力,他双手握住老人的手,道:“崔叔,我不过是疲劳过度,不打紧的,休息一会儿即可。我求求你和大娘,一定帮我照顾好阿寻!”
崔奉先点点头,道:“你好好休息,我一直视你们为自己孩子,包在我身上了。”说完,起身离开。
慕容白把《阳春功》递给他。
“把这个交给阿寻,多谢!”
老人拿上册子,掩上房门。
他将册子递给了慕容寻。
“喏,你爹给你的!”
“爹?”慕容寻接过了这本书。“《阳春》?这不是……”他翻开了这本功法。“难怪昏迷时感到有一股暖流,竟是这随手捡到的册子救了我的命!”
慕容寻错过身子,在床上拉住木门的把手,小门外撞了一下,企图将门关上。
“砰!”
整整齐齐的一块木板,直接硬生生的倒在了地上,木门在地上溅起了一圈灰尘。
“咳……咳咳!”
崔奉先连忙走进来。
他看了看地上躺着的木门,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慕容寻。
“哦,这门好多年了,一定是木头里面朽了。我待会儿就拖到灶房去烧了,过几日做个新的!”
“劳驾了……”
看着崔奉先出了门,慕容寻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他明白,自己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身子尚且虚弱得很,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力气?!
同时,可能是由于刚刚父亲为自己传功的缘故,自己的周身开始诡异地发热,头部却还是冰凉的。
这时慕容寻脑中传来了一大段文字:
欲制寒毒,必修阳春。阳春不散,噬魂灭丹。魂丹不破,元神俱无。魂丹乃成,神明可诛。以意化剑,意化沧东。以气御剑,气御青龙。以魂凝剑,魂凝界空。豫山悟破,金武化功。
慕容寻凝神细思:这些信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仿佛像是一出生就牢牢记住的一般。还有自己体内这股不知道来自何处的怪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回想起来,这一切坏事的源头,应该就是从他被寒蜥咬伤后产生的异能反应。
“不管怎样,单单从欲制寒毒,必修阳春’这一句看,也要先练好阳春功保住性命再说!”
于是慕容寻躺在床上,暗记功法。
过了一会儿,老妪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道:“这药是用几年前老头子采的野山参熬的,这株野山参年份不低,我们一直舍不得卖。但愿你喝下这药,能快些好起来。”
慕容寻十分惊讶。
“奶奶,真是万言难谢,这药我喝了,这株百花参大概有几百年了,我作为回报,再送您一瓶灵泉水。您和崔爷爷,将来一并服下,定能延年益寿!”
慕容寻将药接过一饮而尽,她推辞不过,只得权且收下。
慕容寻喝下药后继续研习阳春功,恢复得出奇地快,第二天便能下床行走了。
慕容自休息了一晚,这时也气色变好了。
“阿寻,你要知道,你身上的寒毒并未褪去,我只是用你捡的《阳春功》暂时压住了。这阳春功你要时时修练,但尽管这套功法十分神奇,有一股正阳之气。不过却尤其考验修炼者的意志力与专注力,颇难修炼,想来压制毒性终究不是办法,要想早日怯尽毒性,还需上豫山剑宗寻我师父柯赋舟。这里离豫山不远,你独自一人前去,十余日便可到达。”
慕容寻道:“可是,爹,我离开豫山时太小了,全然不记得路啊!”
慕容白吟片刻,道:“我依稀记得十年前来时的路,我大概为你画张图纸,我对吾师不辞而别,原有愧疚之意,无路抒发。我今夜写一封信,你带去亲自交给他,若他能收你为剑宗弟子,那是再好不过了!”
他走出去,回头添了一句:“你已经18岁了,是时候让你自己去亲历一番江湖了。
他面向两位老人鞠了一躬道:“承蒙这些日子对我父子二人的接济,我已吩咐过了,我儿子慕容寻过些日子便要下山了,我也要回山上去住了。”
崔奉先拉住他,道:“不麻烦,不麻烦!这山顶崩塌,本是不祥之兆,你就别回去了。我们家本就有一间空屋,你以后就安心住吧!”
慕容白谢绝了。
“你不用客气,就当给我崔老头子个面子。我两个老骨
头,如今年纪也大了,将来若是连路也走不动了,还需你来照顾啊!”说完,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慕容白见状,看看两位老人,答应下来,多住一段时日
深夜、慕容寻坐在床头沉思,这时,父亲走进来。
“阿寻,还没睡?过来,我单独吩咐你几句话。”
慕容白道:“阿寻,过些日子,你便要离开爹,独自去闯江湖了。”这江湖,是个玄妙而又危险的地方,要想立足于江湖,又全身而退,你初次下山,很难办到,你记住爹的三句话:不要轻信于人,凡事三思而后行,谨慎些错不了;不要接触太多的人,不要凑热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向旁人道明你的真实身份底细,对任何人都要有所隐瞒。这江湖上见利忘义之小人太多了。你明白了吗?”
慕容寻点点头。
“爹,我记住了。”
一个月后的一个午后,慕容寻已准备好了一个包袱,准备离开。
慕容白道:“阿寻,这灵泉水你再留给我们两瓶就行了,余下六瓶你和这些灵草一并带走,将来大有用处!”
崔奉先走上前来。”这些金银是当年那伙人留下的,我们在这荒山之中,也无用处,你就拿去当盘缠吧!”
慕容寻盯着老夫妇,怔怔说不出话。
“求求你,如果见到了我的女儿,让她回来看看我们!”
临走之前,慕容寻被父亲拉住。”这黑芒剑与暗秋刀你拿着,从今天开始,都属于你了!现在,从那边下山,一定不要回头!还有这封信,只能给吾师柯赋舟,任何人,包括你都不得拆阅”
慕容寻不敢违背父亲的旨意。
远远地,传来崔奉先的声音:我的女儿,叫崔若鸥!”
慕容白的眼角有些潮湿了。
“你儿子就这么走了,你不担心?”
慕容白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道:“我的儿子!”
慕容白根据指示,从人山的西面下了山。
“这里到豫山,不过途径两个地方。我今夜不休息,明日清晨便可到达较近的鹅城,到了之后再下榻休息。”
慕容应抓紧时间赶路,路上倒也有些顺路的人。但他牢记父亲的话,没有多说,仍是独自一人前行。
第二日清晨,慕容寻远远地望见了一座小城。
后面来了位客商,他便跑过去询问。
“大哥,这鹅城是在这儿吗?”
“鹅城?”那人微微一笑。“是也不是。”
“何故如此?”
“鹅城是十多年前的叫法,现在那儿叫郜城。我不是本地人,因要南下经商,所以途经此地,我也并不了解。小兄弟,那么,就此别过了!”
“多谢指点,告辞!”
慕容寻走进城内。
“想不到郜城这么一个小城,竟比玉蟒山南那几个集市都要繁盛!”
他打了个哈欠。
“一窗没睡了,先找个地方下榻!”
他走来走去,找到了一家民宿,名为“皓岳楼”。店主是个热情好客的小老头,慕容走进去,放了一锭银子在柜台上。
“掌柜的,开间房!”
“好嘞!这位客官来得巧,我皓岳楼今日只剩下一间空房了!在二楼之上有间小阁楼,小是小了些,不过风景不错!“
“无妨!”慕容寻又要了几个菜,草草吃完便上楼去了。他把东西往床底下一搁,确定安全后,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寻被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趴在窗口上往下一看,正是下午光景,此时楼下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
慕容寻十分欣喜。
“现在趁天色尚早,下去一,顺便熟悉一下这郜城的情况!”
他佩上刀剑,带上些钱物,兴冲冲跑下了楼。
“掌柜的,我出去一趟!”
那掌柜一抬眼,叫住了他。
“日落之前必须回到这楼里,我之后会锁门!”
慕容寻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