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初白,到了第二日上,宗门上下一切如旧,方云澹自未提起昨晚之事,不在话下。昨日宗主已言,近日是豫山剑宗十年一度的青云会。
大清早,宗门上下便忙活起来,开始筹办这个宗门盛会。
青云会由宗主柯赋舟亲自主持,自辰时和巳时只见开始。届时,各路英雄好汉均会到来。不久,时辰已到,沐浴更衣后的柯赋舟在万众瞩目之下,焚香祭天,会亲自举起青云宝剑,并操练青云剑法。诸路豪杰均不想错过这数十年难得一见的良机。
只见那柯赋舟双手缓缓从匣中取出青云宝剑,群雄看时,真是一把好剑,这把剑比寻常剑更加宽大厚重,可是更孕育出了一种王者气息,真不愧乃武学至尊。
柯赋舟缓闭双眼,双手将剑托起,凝神片刻,便右手握住剑柄,将剑竖起。
他将自己左手衣袖撩起,露出了白色的手臂。这时,群雄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只见柯赋舟用匕首将自己的左手臂膀划出一个口子,鲜血登时汩汩流出,柯赋舟不慌不忙,用剑刃接住自己的血,说来也是奇怪,这鲜血倒是顺着剑刃留了一圈,将剑锋包裹在了一层薄薄的血色中。
柯赋舟用右手轻点左臂穴位,血立刻停止流动,他接过身旁弟子手中的布条,有条不紊地包扎妥当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血来“祭”这把青云剑。
处理好后,柯赋舟操练起青云剑法,这青云宝剑在一层血色的包裹中显得更加神圣,只见柯赋舟运剑如飞,说是演示剑法,但哪能让天下人都占这么大便宜,将这豫山剑宗武学精要——青云剑法给学去?好像是出了他自己,在场的就没有第二个人能看清他的剑招。过了一会儿,他的速度又减缓了,可是这柄剑仿佛自己飘在空中一般,连贯灵活,无人能懂得其中精要。
江湖上传闻,这青云剑法除了豫山剑宗的历代宗主会,就只传给过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慕容白。
但此事,天下人还只听说过海雾舟投靠金武阁的传闻,慕容白在名义上已经被逐出师门一时还没有传开。但有眼尖的已经发现今日只有方云澹一人立侍在宗主近旁,不见了柯赋舟平日里最宠爱的慕容白的身影。
方云澹也在疑惑:是不是师父也如长老一般想法——慕容白是被某位高手给打败了。恍惚间,柯赋舟已将青云剑法操练了一遍。
在群雄的一片片折服和赞叹声中,柯赋舟已将剑放回匣中,向身前一位弟子吩咐道:“你去把子竹叫来!”
那弟子应声去了,不多时,一位少年来到柯赋舟身前。
“师父!”
柯赋舟将剑匣交给了他,以眼神会意。那少年点点头便走了。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方云澹道:“云澹,你过来!”
方云澹凑上前去,柯赋舟向他耳语了几句。
方云澹听了,脸色微变。
但师父摆了摆手,又对他嘱咐了一句。
他快步走到一位十五六岁的少侠身边,将他拎了出来。
柯赋舟微闭双眼,正色道:“怎么,金武阁的也要来凑我豫山剑宗的热闹?”
群雄均脸色有变,不用说,这自然是金武阁派来偷学豫山剑宗剑术的。
那少年听了,愣了一下,脸色仍是如常,嚷道:“柯宗主,晚生如何便是金武阁中人士了?”
柯赋舟道:“收手罢,记住,你在我豫山剑宗的地盘上,不是对手!”
那人仍是不服,道:“凭什么便冤枉我?”
群雄听了,其中也有为他打抱不平的。
“是呀,凭什么?”
“不能再豫山剑宗的地盘上便仗势欺人啊!”
柯赋舟倒也不和他一般见识,道:“你不承认也不是不可,云澹,你搜搜他的身上,即使他不是间刍,身上也定随身带着金武阁的物事!”
那少年知道事情闹大了,脸一红,不等方云澹去搜,便用手一格,道:“不必了,我认了,我的确是金武阁中人。但你们豫山剑宗气量未免也太过狭隘了,你们广邀天下群雄,为何我就不能来参加?”
现场发出了一片嘘声。
柯赋舟却不再言语了。
过了半晌,才道:“云澹,你去处置吧!”
方云澹适才听到这少年对自己的师父、堂堂豫山剑宗宗主出言不逊,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忽听见师父的话,这声音拖得很长,仿佛意味深长。
他这才想起刚才师父的嘱咐。
于是,方云澹道:“临风,你去办吧!”
说完,便回首叫道:“诸位可在此参加稍后的宴饮,不想参加的,现在便可散去了,在下正处理我一些宗门私事,诸位就不必插手了。”
但大多数人都显然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适才方云澹所叫弟子名叫岳临风,十五六岁年纪,仪表堂堂,性子不温不火,平静温和,练功刻苦,深得方云澹喜欢。但座下其余弟子均不知道方云澹为何会派他去处理这件事。那岳临风倒也沉得住气,道了声“是”,便押着那少年去了。
那少年不再言语,走在前面,岳临风手握佩剑,走在他身后。
......
那少年一路走着,头也不回,但适才所见,那分明是一张姑娘般清秀的脸。岳临风带着那少年沿着山路曲折地走着,只见得人渐渐地变少了,渐渐的也不再有中人说话的声音。走到一汪清泉之前,岳临风停了下来。
那少年察觉到了,也停下了脚步。
“你......要杀我吧?”
岳临风没注意到,那少年暗自里暗运掌风。
岳临风抖了一下,道:“姑娘,你......下山罢!沿着这条路,便不属于豫山剑宗的地界了。”
岳临风知道,自己的师父自然也早已看出了这少年原是女儿身,看那神色,原本也没有杀意。他知道,师父和师公不能在群雄之下伤了豫山剑宗的脸面,若是杀了她,反倒是如她所说,“太过狭隘”了。
那少年见被发现了,微微有些吃惊,手不自觉地松了一下,但仍是一掌打在了岳临风的胸膛上。
岳临风颤抖了一下,捂住自己的胸膛,愣住了。
她好像有些后悔了。
“哼!我才不领你的情呢!”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快要不见的时候,岳临风看见,那姑娘分明回了一下头。
岳临风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转身往回走去。
这是,太阳正高高的挂在头顶的正上方。
当岳临风回到豫山剑宗大堂时,仍有没有散去的人。
他颤颤巍巍地跪在了师父和师公的面前。
“师父,我把他......放走了......所有罪责,弟子一人承担。”
方云澹见他受了伤抬头看了看柯赋舟的脸色。
柯赋舟道:“临风,按照规矩,你不消再去北苑了,三个月内,你伤好之后,便下山罢!”岳临风听了,几乎晕过去。
方云澹见了,也连忙跪下,道:“师父,弟子派临风去解决,是以也有弟子的责任。师父,您素知临风性子平和,如今还受了伤,弟子向您求情,能否不赶临风走......”
岳临风悠悠醒转,想把师父扶起来。
柯赋舟道:“那么,你还是先和我留在豫山,一个月后我再作打算。”
方云澹大喜,道:“临风,还不谢过师父!”
可是这岳临风,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