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燕梓霞,是完全不敢相信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在场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最后,还是那张子竹开口打破了这几乎凝固的气氛。
“师父,弟子回来了......”
听到此话,燕梓霞再次缓缓抬起了头,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眼前之人。
她瞅了瞅身旁的慕容寻和白须长老,又看了看跟在张子竹身后的那一个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弟子。
这个相貌陌生、还缺了一条腿的清瘦中年人,真的是自己当年的那名爱徒吗?
燕梓霞不敢肯定。
其实,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做过无数的设想与猜测,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大徒弟还活着。
可如今呢,奇迹真真切切的在眼前发生了,但是自己竟然不敢,也不愿去相信。
十余年过去了,这对师徒再次相见,居然会是这般场景。
燕梓霞此时再也绷不住了,顾不上这许多,热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之中涌了出来。
她用右手捂住自己的嘴,无声地抽泣着。
张子竹见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
过了许久,燕梓霞终于还是停止了哭泣,用袖口轻轻揩了揩眼泪,但手一拿开,那玉容之上分明还留着两道晶莹的泪痕。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一步步走向了尚且跪在地上的张子竹。
她脸色惨白,走到一半,双眼一闭,竟然险些晕厥过去。
慕容寻见状也不敢怠慢,连忙过去扶住了神情有些恍惚的师父。
另一边的张子竹听到动静,慌忙间抬起头察看,见此情形不由得大惊,一翻身跳起便自行走到了燕梓霞的身旁,与慕容寻一起将其搀扶住。
燕梓霞本就功力不低,刚才只是心中太过震惊,导致内息紊乱,一口气差点没给提起来,这才发生了刚才那样的一幕。
稳住之后,她只在一呼一吸之间就已经自行调节了过来,心里觉得自己这样子在两位徒儿面前实在是过于失态,便手臂一弯,微微一用力,挣脱开来。
慕容寻和张子竹见师父示意,又见其确实已无碍,便不再进行什么干预。
燕梓霞此时是伸出了右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张子竹的脸庞。
那是一种干涩的手感,十分的粗糙冰凉。
要知道,当年的张子竹,深为豫山剑宗二代弟子中的大师兄,年纪轻轻就得到了一块豫山令,被封为南苑苑主,真可谓门中首屈一指的天才。
其容貌虽说称不上什么惊为天人、风华绝代,不过也的确是生得有几分俊秀,再加上那一身足以在江湖中排上名号的绝顶剑技,吸引来的迷弟迷妹自然是少不了。
可当他领命前去南市的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如果当年的这些能称得上是风光无限,那么张子竹此时的境遇,就不好形容了。
“子竹,你如今......看起来比师父年纪还大了......你既然活着,为何不早些回来?也不捎口信......”
张子竹听得出来,燕梓霞说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苦涩之意。
“弟子能活着回来,师父难道不该高兴些吗?”
燕梓霞连连点头。
“师父高兴,高兴!你已经活着回到了宗门,慕容也功力大进,为师怎么会心中不喜?”
“好!即使如此,我们是不是也该去先见见宗主啊?”
燕梓霞闻言心中一动,回头一看,长老正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看着。
她赶紧连声答应着。
“长老说得是,咱们先去见宗主,好好谈谈门中大事。”
白须老者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哈哈大笑,大摇大摆地朝着正殿的方向走去。
燕梓霞一愣,随即看见两位徒弟也还毕恭毕敬地守在自己身旁没有跟上去,便一摆手。
“慕容、子竹,走吧。可不能让长老这位当长辈的还耐着性子等我们!”
慕容寻与张子竹对视一眼,便循到长老所行的方向,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燕梓霞此时是暗骂自己愚钝。
她早该想到,南苑十年前受此大劫,几乎覆灭。
对方有如此手段,怎么可能会放过张子竹在内的这许多弟子,让其能抓住机会逃出生天,并存活至今?
虽说这些幸存下来的弟子都实力不弱,但就算联合起来,也绝对不会是如此之大实力的对手。
这之中必定还有第三者相助。
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不过江湖中的小门派,就算是素来和豫山剑宗交好的,也不太可能会胆子大到敢招惹什么大势力,更何况,门内高人调查了十年也没有找出一丁点的线索,这势力在江湖之中肯定是几位神秘的存在。
既然可以无声无息的将实力不弱的南苑给一锅端,事成之后还能掩人耳目,全身而退,想必这很有可能是一次提前策划好的阴谋。
至于其他能和这股力量掰掰手腕的名门大派,自然就更不会针对此事施以援手了。
且不说在多年的对决中,这些大门派之间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所谓的盟约,都是各自谋图利益罢了。
这些家伙,可是见风使舵的好手,要说趁火打劫,那还说不定有他们的份。
江湖,是一个玄妙的地方。
这地方是十分现实和残酷的,这种残酷区别于市井之间的恶徒,也区别于官场之上的勾心斗角,带有一种独特的血腥气息。
如果你想在江湖中存活下来,除了一身好本领之外,一套缜密的心思那也是必须的。
危急关头,还能有人施之援手的,那才是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不过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没有触碰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又有谁会冒着自己身死的风险来搭救你?
所以,南苑残存下来的弟子,简直就是奇迹。
至于帮助宗门保护弟子的高人,如此排除下来,就只有一个人了。
“残剑祖,我早该明白的!”
慕容寻两人一直紧紧跟随在师父身后,见其一直心不在焉,如今又凭空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觉得有点不对劲。
燕梓霞不经意间抬起头,却看见身旁的两名徒弟正以一种疑惑的表情看着自己,不觉脸微微一红,不再言语。
尽管如此,她心中还是十分的奇怪。
这长老向来是呆在门中闭关不出的,如今见其自山下而来本就奇怪。
若其是真如刚才的猜测一般救下张子竹,那么难道这长老也是整整去了十年?
想到这儿,燕梓霞不禁心中一动,隐隐之间竟然有些后怕。
老宗主还真是托大,门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不在豫山内留下长老这么一个底牌?若是方才被玉山神殿那帮人知晓,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