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声望去,声音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刚才那个认真端详不远处那个古怪瓷瓶,满头银发,面容清癯的老者。
此时,老者站在不远处,目光已从那个古怪瓷瓶上移开,转而看向沈愈。
沈愈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为吃惊。
无它,只因对方说的竟是港味普通话。
独特的腔调,带着港岛独有的韵味。
这就着实有些令人费解了!二人素昧平生,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这老者却仿佛一眼就看穿了沈愈并非土生土长的港岛人。
“奇怪,真是奇了怪了!”沈愈不禁在心底暗自琢磨。
他的目光在老者身上来回打量,试图从老者的神情和举止中寻找答案。
从老者考究的穿着,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上位者的气质来看,此人绝非寻常之人。
但是再非同寻常,他究竟是如何仅凭初次见面就断定自己来历的呢?
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敢问您老是南粤人,还是港岛人?”怀揣着满心疑惑,沈愈努力调动起自己不太熟练的粤语词汇礼貌地向对方询问。
“我系港岛人!”老者依旧用港味普通话回应。
“系”就是“是”的意思,而老者说的“人”,发音听起来像是银子的“银”。
见沈愈沉默不语,一位身形略显富态、管家模样的中年人自老者身后走了过来。
他脸上堆满了谄媚笑容,双手递上一沓大约两三千块的钞票,“靓仔,这系一点小意系,希望你能回答我老板的话!”
沈愈看着递到眼前的钱,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
他往后退了半步,举止优雅且礼貌,但态度却十分坚决,朝西装老者摆了摆手,说道:“阿伯,无功不受禄,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就是。”
还有一句话沈愈没说,不认不识的,自己哪能拿这来路不明的钱财?
老者听了这话,眼中闪过一抹赞赏,轻轻挥了挥手,示意管家把钱收回去。
他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人,心中暗自赞叹,在这物欲横流金钱至上的时代,能不为金钱所动的年轻人,实在是难得。
随后,老者开口说道:“后生仔,我看你对这瓷瓶好像不太感兴趣,可否讲讲你的看法?
”一来,咱们同为收藏圈里的人,二来,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有什么怕人的话,也不用担心我讲给别人听?”
沈愈目光再次落在那瓷瓶上,沉思片刻后,“阿伯,您知道这是个什么物件吗?”
银发老者摇了摇头,“我唔知!”
沈愈笑了笑,然后压低声音,“不知道也不没事!在下只能告诉您,这瓷瓶物件您可以在店里看,怎么看都行,但是最好不要上手,更不能拿回家去!您要是喜欢瓷器,还是看看别的物件吧!”
此时的银发老者好似被沈愈的话吊起了胃口,满心疑惑如同潮水般在心底勇气,刚要开口询问,可话到嘴边,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因为此时的沈愈,已然随手从货架上拿起一个毫不起眼的笔筒,并饶有兴致地端详起来。
这个笔筒表面蒙着一层薄薄的尘土,
底部还有些磨损,显得破旧不堪。
纹饰图案被厚厚的灰尘掩盖,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然而,沈愈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笔筒绝非寻常之物。
随意吹了吹笔筒上的灰尘,又用手指轻轻一抹,此时的笔筒露出真实一角。
一瞬间,沈愈的动作猛地一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
“这???这竟然是紫檀木的……”沈愈心中暗自惊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起来极为破旧的笔筒,竟然是紫檀木制成的!
紫檀木自古以来就是极为珍贵的木材,质地坚硬,纹理细腻,色泽深沉,并且密度高耐腐蚀,还有天然防虫防蚁的功效。
因其成材慢,并且极为的稀有,所以历来被皇室贵族所钟爱。
到了明代,基本上只有皇家或者皇族才能使用此木。
而此刻,沈愈手中的这个笔筒,不仅仅是拥有上乘的紫檀材质,其雕工更是达到了令人拍案叫绝的精湛程度。
笔筒上的图案,沈愈亦是认识,名曰:五子夺魁图。
只见五个孩童形态各异,或嬉笑打闹,或争抢物件,栩栩如生。
笔筒的边缘还雕刻着枣、花生、桂圆以及瑞兽图案,寓意吉祥,雕工精细入微,线条流畅自然,充满了生动活泼的雅致韵味。
这绝非清末的物件,而是清早期的珍品!
抬眼看向标价牌,上面写着“木制笔筒,年代:清末,价格:2600元”。
看到价格,沈愈的心跳不禁加快了几分。
这个价格明显是店家漏宝了!
按照当下的市场行情,像这样工艺精湛、材质上乘的紫檀木笔筒,其价值保守估计也在60万上下。
若是能考证出它是出自某位名人之手,或者名人用过,价格更是不可估量。
很多的紫檀材质的文房四宝,往往出自名人之手。
这事并不复杂,也不难理解,因为在古代,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紫檀这种级别的木材。
说起来,60万的数目对如今在财富的积累上早已今非昔比的沈愈来说,已不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数字,捡漏这个级别的古董,不至于在沈愈心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然而,古玩行里的捡漏,从来无关金钱的多寡。
每一次与古董的不期而遇,每一回以低价格收获高价值物件的惊喜,每一回的眼力与运气的考验,都会变成这种心里难以言喻的激动。
或许,这就是古玩收藏的魅力所在!
也是支撑沈愈在这条漫漫长路上不断探索的源动力。
激动说明喜欢,任何事,只有喜欢才能做好!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沈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常。
他知道,古玩行里,越是遇到好东西,越要沉得住气。一旦表现出过多的兴趣,卖家与其他人很可能会察觉到异常,从而抬高价格,甚至反悔不卖。
所以他轻轻转动着手中的笔筒,装作可有可无的欣赏,眼神却时不时地扫向周围,观察着其他人的反应。
就在这时,那位满头银发的老者再次开口了。他依旧带着浓重的港普腔调,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试探:“后生仔,你好像对这个笔筒很感兴趣?怎么?捡到漏了?”
沈愈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引起了老者的注意。
他迅速调整情绪,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语气平静地回道:“阿伯,我不过是瞧着这笔筒雕工精致,就拿过来赏玩一番。”
老者眯了眯眼睛,目光在沈愈和笔筒之间来回扫视,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心思。
他眼神犀利,好似鹰眼一眼,试图捕捉到沈愈身上的破绽。
然而,沈愈的表现得更为镇定,眼神清澈而坦然,仿佛真的只是在欣赏一件普通的工艺品。
沈愈心里稳的很,古玩行最讲先来后到,只要他不放下这个笔筒,那么没人可以从他手里把笔筒抢下来。
抬眼看了下周围,眼看没有什么漏可捡,便准备去柜台处结账。
这时,银发老者轻咳两声,有些急迫的道:“小友先不忙付钱,你能不能告知老夫这瓷瓶为什么不能带回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