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往黄璧琴那边时,程浩风右边眉毛没动,左边眉毛高高挑起,像是惊诧得半边脸发僵。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黄璧琴显得极为难受,已是双眼翻起,几乎只见眼白看不到瞳仁,还浑身抖着蜷缩起来。
她难受成这般,却又有什么力量支撑她,使得她没有晕倒,要硬生生承受这痛苦。
如此下去,生不如死,白回风轻“噫”一声,同情的目光看了看黄璧琴,又以询问的眼神看向程浩风。
程浩风轻摇头,这里的一切太诡异,必须警觉每一点变化,稍有不慎就落入陷阱。
杉林中又起了异样的灵气波动,有什么东西莫名吸引着程浩风。
他的目光仔细打量那些杉树,最后直直盯着林中一株梧桐。
杉林中多为杉树,少有些松树,还有低矮灌木和草丛,只是单单独独一棵梧桐。
那棵梧桐树高大挺拔,细枝疏朗飘洒,桐叶绿得散发荧光,在苍青暮色中尤为显眼。
那是灵气所成荧光,杉林中所有生灵以梧桐树为中心,形成一个灵气圈。
在这个圈中,侵入者进不来,也看不清圈中有哪些事物。
程浩风详看灵气运行,黄璧琴痛苦不堪,似是那株梧桐在吸收她的生命力?
这般之事,从未遇到过,程浩风心中几番权衡,做出决定。
他一边对白回风说话,一边朝杉林下方掠去,“那株梧桐有古怪,我去引开秦逸,你快救她。”
话音未落,他已脱了外袍收进袖里乾坤,另套上件深绿圆领袍,蒙了脸,舞着一根树枝,冲向秦逸那队人。
看到林中有动静,秦院头举着刀,当先扑向程浩风所在的位置!
一刀劈下,程浩风早又跑到另一处草丛。
“不要管那个怪人,那不是佘日茫,也不是乌勺。”
秦逸喊着,秦院头要撤回来,程浩风哪会让他撤?
树枝挥得如一条绿龙昂头狂舞,掸飞无数草叶带着劲风划向秦家护院们。
这些草叶不会重伤他们,但遮挡视线,划疼皮肤,阻碍双腿前行。
程浩风拖住秦逸这队人,白回风飞掠到了黄璧琴身边,御出锁心玉瓶。
两手拇指、食指、小指上翘,中指和无名指蜷曲,锁心玉瓶在两手之间悬空轻转,散出水雾。
水雾包裹了黄璧琴,白回风想把她朝身边拉,可是梧桐散发的灵气又扯紧了她。
白回风秀眉蹙拢,两手交叉划动,拇指、食指、小指皆发出一道纤细白光。
这白光虽纤细,却如有坚硬又锋锐的刃口,切割开扯住黄璧琴的灵气。
收起指诀,白回风落身于地,以水雾裹来黄璧琴,带她掠向另一个山头。
察觉杉林中灵气波动有变化,程浩风不再与秦逸他们缠斗,使出蛮力打断不少枝叶,纷纷攻向他们,待他们慌忙应付时,几个起落间已掠行得很远。
凭着对白回风气息的万分熟悉,程浩风很快找到了她,在树后换回原穿的衣衫,再出去相见。
白回风仍用水雾裹着黄璧琴,用手轻按黄璧琴的额头,输进灵气缓解痛苦。
没多久,黄璧琴已平静下来,满是疑虑看着他俩。
“你帮佘日茫和乌勺藏起来?我们不会告诉秦逸。”白回风微笑说,“你也不用担心其它,我们只是想问几个问题。”
黄璧琴对白回风本有好印象,她又这般说,黄璧琴长舒一口气:“你们也算救我一命,要问什么就问。”
白回风虽然看出那梧桐很怪异,但不知该问什么,因为对很多事不了解,于是由程浩风来问。
“那株梧桐是谁种的,又是谁给的种子?”
“是魔林桐影送的树苗,我外公种的。”
“魔林桐影?”程浩风脸色变幻几下,“魔林桐影怎么和你们相识?”
“魔林桐影是维偌佶大师的侍女,大约二十年前,她随大师游访羲明山,大师让她在附近各州县施药义诊积累善业,我随外公在村口见过她。”
程浩风追问:“奇怪,施药义诊的时候送你们树苗?”
“是啊,很奇怪,她给别人的都是药品,给我们一棵树苗。她说种好此树,自有神异。我那时年纪小,没感到特别,后来才懂。”
程浩风看了看那片杉林,又眺望远处的小村。
“你外公是住在那河边的小村?特意爬上山来种树?”
黄璧琴低不可闻轻叹几声后,再讲:“魔林桐影在村民眼中是仙女,我外公说她送的树苗是‘神木’,不能种在房前屋后,也不能种在田埂上,反复用心挑选后,种在这个山坡,又向阳,又没有人来攀折。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幸运也是不幸,说不幸又还是幸运。”
程浩风和白回风互相看看又都摇摇头,默然站在一旁。
挺久之后,黄璧琴问:“你们不问了吗?那去看看秦逸走没有,佘大仙和乌大仙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白回风试探着问:“你不用担心佘日茫和乌勺,倒是你的情况该担忧。你已经知道那株梧桐的神异,也知道对你身体的危害吧?”
黄璧琴苦笑一声,头无力的靠在石头边,遥遥望着那株梧桐的方向。
“以前,神木除了长得格外茂盛,并没有什么神异,我也是黄家人,没有资源供我修炼,可也学过点粗浅道术,感知得到神木有充沛灵气,可惜不懂怎么用。后来遇到佘大仙,说以血浇灌才用得上神异之力,我照做了,神木果然和寻常梧桐树不一样,能让我很快吸收很多灵气。”
白回风轻声问:“你的灵气很快增多,修炼进度也变快了,但是也离不开这棵神木了,是不是?”
“是,我必须定期给神木供血了,否则它会以灵气感应折磨我的经脉。”黄璧琴的笑容更苦了几分,“但这不要紧,只要能变强,这些全可以忍受。是后来佘大仙和乌大仙要疗伤,也要吸收神木灵气,用的血增多,才弄到这个地步。”
没有谁愿意当弱者,可并不是谁都有成为强者的机缘。
夜幕降临,最亮的几颗星闪烁,明月遍洒银辉,苍穹神秘而美丽,令无数生灵愿意舍弃一切去追逐的神秘与美丽。
程浩风理解黄璧琴为了变强,为了多交结强者,不惜用生命冒险。
白回风则更多关心黄璧琴的性命安危,她弯下腰按了按黄璧琴的肩:“你有没有察觉你带了妖气?我上次见你已感到不对劲,这次无论你信不信我,得告诉你,这株梧桐在把你变成它,你吸收它灵气的同时,也融进了它的妖气。”
“我?妖气?”黄璧琴猛吸吸一口气,坐直身体,瞪大眼睛。
她们谈这些时,程浩风陷入沉思,直到风吹一片树叶拂过他脸颊,他忽然想到什么。
“这株梧桐只是分身!它的本体要把妖气转移出去!”
程浩风说出这句话,又怔了怔,“先不管这些,我们得赶快让佘日茫和乌勺离开,这株梧桐护不了他们多久,要用这种方式来达到目的,说明它还不强。”
黄璧琴疑忌的目光瞥着程浩风,语气挺冲地问:“让佘大师和乌大师走,这一行动,秦逸原本找不到他们,一出来又被找到,谁救他们?再出意外,我先前受的罪不都白受了?”
白回风也偏头看程浩风,不明白他的用意。
程浩风严肃讲清理由:“秦逸定然也已看出那株梧桐的异样,他要破解灵气圈是不行,但可以请援兵。秦禄懂这些,他来了,吸尽那株梧桐,毁了你的神木,你也会死!佘日茫和乌勺必须要搬走!”
白回风点头认可,询问黄璧琴还有什么不懂的。
“我没法信你所说。”黄璧琴审视着程浩风,“万一是你诈佘大仙和乌大仙出来呢?”
程浩风答道:“秦逸他们应该已经下山,你可以让神木困住我,你们再搬去别的地方。神木的灵气圈,我可以破解,可也需要挺长时间,不会有机会对你们做什么。我已想好他们在哪里藏身更合适,你愿意信的话,可以让我七师妹带他们去。”
黄璧琴不信程浩风,可对白回风有三分信任,同意了提议。
返回杉林,秦逸果然已带队下山,黄璧琴以灵气和神木交流,转瞬后佘日茫和乌勺出现。
简单讲了事情,意见达成一致,各行其事。
神木困住了程浩风,黄璧琴在一旁守着。
白回风带佘日茫和乌勺去冷湖,那里有佘日茫以前藏身的泥洞,让他们藏回那里。
那在湖坎下,很隐蔽,一般人难看到。
程浩风还发了灵符,让侯贵忠在湖边守着,秦逸不愿惹他,且也难想到又藏回冷湖,藏身的泥洞不会被发现。
安置好佘日茫和乌勺,白回风急忙赶回杉林。
黄璧琴病恹恹坐在树下,程浩风刚刚破解灵气圈出来。
白回风和程浩风送黄璧琴回家休养,再一同回望湖楼。
回去后,他俩也没歇息,坐在二楼走廊,喝着茶商量着事。
“我记起来,我远远见过魔林桐影一次。当时我以为维偌佶法师那个侍女的名字是‘林桐影’,那‘魔’字,我以为是听岔了音。”
白回风脑海中浮现一个模糊身影,抓到了很多事情的某种联系,要确切说是哪种联系又说不清。
程浩风则把事情看得更明白:“我让六师弟去黔治山确认的事项之一,就是维偌佶法师的侍女跟那个神秘势力有没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