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一张竹榻,程浩风上榻盘坐调息,不知白回风为何这般要求,仍是照做。
室内寂静,室外来往的顾客喧哗,偶尔几声鸟鸣远远传来,光影变幻间已过一个时辰。
程浩风的脸上先还有各种情绪变化,后来眉目间皆是淡然宁和。
白回风不闻那骨屑,也没有不舒服了,托腮凝视程浩风,当程浩风睁眼时,正与她含情双眸相对。
此意心知,同时浅笑,同时含羞低头。
片刻后,程浩风回到桌边坐下:“我是受了密室内的什么影响吧?悲观情绪确实过重。看到那具骷髅时我心神失守只顾发愣,才耽误查看别的物品。让我失神的是不是骷髅中所含的那些药物?”
白回风也端坐谈事:“我推测你那时失神,和药物关系不大,是有残魂影响。”
“叶氏夫人的残魂?我还是太粗心大意,要是一闯密室就拿到关键物证,后面的事会顺利很多。”
白回风举粉拳碰碰脸,“三师兄不要自责,我也没受伤,六师兄和卢土地公也都会救到的。我有机会做些事也很好,我很机灵又很小心的,那破匣里有片帛书,绣有叶家的银杏叶标志,我也没拿,我懂性命第一,快保命最重要。”
程浩风叹息着笑了笑,又想秦家怎么屡次出现叶家物品?
且不只是叶氏夫人所留,那是秦家搜罗来的?
秦家搜罗的不是财宝,而是功法相关,难道秦家觊觎叶家功法?
黄璧书说秦福偷叶家《改体塑筋术》,才受伤又引发疾病,多年未愈。
从那些笔记书信中,已知那《改体塑筋术》是贾理未知势力赠给叶家,是改经脉换筋骨之法。
叶家主支认为那是歪门邪道不许子孙学,后来主支衰落没钱,把这看似没用的书给旁支换钱。
旁支的叶家人也不懂那书有什么好处,得到了后也收藏得很随意。
秦福曾见过这书,多次明示暗示想让叶家旁支主事者送给他。
在他索要时,引起主支的叶家人警觉。
主支的叶家人倾尽家产从旁支赎回,还藏到隐秘之处,秦福后悔当时没有果断夺书,当打听到所藏位置,立即冒险去盗《改体塑筋要术》。
书没有盗成,还受重伤。
这个受伤之事,对于一个大家族的家主简直是奇耻大辱,所以没外人知道受伤过程,又是被谁所伤。
秦福那么处心积虑要那本秘笈,定是秦家功法有某种缺陷,且只有家主才知道的缺陷。
因为秦家知道的人多了,必然引起恐慌,所以那密室连秦禄、秦祥和秦逸都没进去过。
以前的秦家没出这些事,是因用透骨香可以压制缺陷,透骨香定是难制成。
在一百多年前,秦亢升为天仙后,秦家没有再升天仙位的族人,是透骨香快用完了。
叶氏夫人的尸骨那么多药物浸入,是秦福想用叶氏夫人制透骨香,可是没有制成。
想得深了,更确定秦家祖传功法有问题,秦福让秦逸只学了祖传的粗浅入门功法,主要是跟着万金勃学。
秦福不论多狠,对秦逸的疼爱没假,要是秦家功法没缺陷,秦福不可能不把自家功法尽传秦逸。
秦福也应当是多次制透骨香失败,才又想通过《改体塑筋术》改经脉筋骨让身体适应性更强,再以此改进秦家功法。
那么谁知道了秦家的功法有缺陷,再难出强者,谁就可以令秦家整个家族信心尽失。
谁要是制得出透骨香,谁要是补足缺陷,谁就可以拿捏秦家!
制透骨香,不管制不制得出,秦沐风可以试试!
想完这些,程浩风缓缓吐出胸中闷气,兴奋道:“秦家功法有缺陷,六师弟或许可以给秦家希望,让他们寄希望于六师弟,就可以拿捏住他们。我去找黄师侄商议,救六师弟。他获救后,卢土地公和藤姑也容易保住性命。”
“找黄璧书?找她……又找她?”白回风不悦地嘟了嘟嘴。
程浩风惭愧垂下头,左手抠着桌角,没有接话。
白回风实在不想和黄璧书打交道,但要跟秦家交涉不引起怀疑,推荐秦沐风去补功法缺陷,也只有黄璧书最合适。
“也是只有找她了,办事之时看合作者,少带自己喜恶。”白回风站起身,洒然一笑,“这种时候不该计较的。”
程浩风感激地向她深深看一眼,收拾东西出门,她则去找刘小柳聊天。
到得圣果庄,已到正午,进书房讲明来意。
听了要配合救秦沐风,黄璧书阴着脸问:“要我做些什么?”
“请把秦家功法有缺陷的事查得更详细,再在市井间散布我六师弟会制透骨香的言论,最后我们做一些似是而非的物证,让秦福相信他可以制透骨香。我们再以此为条件,提要求让他放出我六师弟。”
黄璧书低头翻书,翻得极快,没有看,只是借此假装没听程浩风所说。
程浩风只得又再复述,低声下气求人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这些事全要我派暗探去做啊,最后提要求时,你也不方便出面,要我去出面吧?算盘打得太好啦。”
程浩风心中一急,用出美男计来劝:“这也是给你机会,你不是钟情于我六师弟吗?此事办成,正可让他欠你的恩。”
黄璧书冷哼两声,又低下头翻书。
这反应?秦沐风这个美男用来对付黄璧书已不那么管用啊。
程浩风扯着衣襟,想不出怎么说服黄璧书,且干坐着,赖也要赖在这里等机会。
秦沐风对黄璧书的吸引力仍是非常大,她这般态度是对白回风的恼恨难消。
误失身于秦逸,她不怨自己,对黄璧琴也怨得不太多,却深深怨上白回风。
入秋后,闷热不减,黄璧书想让丫鬟端冰饮来,想了想又放弃,默默坐着乱翻书跟程浩风比耐心。
约半个时辰后,黄璧书才开口打破沉闷气氛:“程师叔不必等我同意,你有别的办法救秦师叔。”
还有别的办法?程浩风狐疑看向她,也许是有没想到之处吧?
“秦逸对密室之事了解不多,可终归是秦家人,他要去查比暗探还容易。秦逸喜欢白师叔,你让她白师叔用美人计套话,查实秦家功法有没有缺陷。”
程浩风的手攥紧了椅子扶手,要不是极力克制,已掰碎扶手。
要克制,要听完黄璧书还有什么馊主意,以此了解她,以后好防范。
见程浩风没有反驳,黄璧书面露得色,继续说:“要制透骨香,也不用做些假物证,让我姐姐侍奉秦逸几次,看看秦家要做些什么,真正成了秦家的夫人后,也许就弄清以前那些秦家夫人有什么遭遇,和秦逸亲密些,打听什么都方便。”
程浩风不禁冷笑,已探知秦家以前那些夫人都凄惨早亡,还让姐姐做那些?难怪黄璧琴会帮白回风一个外人。
不会同意这些,程浩风也没有明着拒绝,只淡淡问着:“做这些需要较长时间,我六师弟处境很不好,你不着急救他?”
“沐风并无性命之忧,秦家关他都要找些借口,要取他的性命更没那个胆量。”
没有性命之忧就不着急,不关心身心感受吗?程浩风无法理解黄璧书对所爱之人的态度。
“如此……容我再考虑考虑。”
程浩风心中发寒,勉强笑着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