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鹰带着消息返回黑岩城时,首先回禀的,不是他那位主人,反而悠悠然落到了孟扶桑的手臂上。
永逸真君的处理,还算差强人意,否则,他真的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黑鹰“唧唧”地叫唤两声,似乎是在催促什么东西,孟扶桑弯唇轻笑,指尖一挑,指腹上霎时沁出了两粒血珠子,孟扶桑把血珠子喂到黑鹰嘴边,黑鹰一滴不剩地将其****了干净,终于心满意足地飞走。
等到五日后穆长宁修养地差不多了,听孟扶桑说起此事的后续,倒是颇有些惊讶。
陶泽敢暗里玩阴的,确实死有余辜,可永逸真君能发狠将他们这一支全部除族,就是意料之外了,尤其是,陶芷馨也在其内。
说实在的,穆长宁自认自己从没主动招惹过陶芷馨,可惜这个人似乎对于找她麻烦乐此不疲。
陶芷馨一边是阵峰新觉真君的入室弟子,一边又是御兽峰陶家的精英子弟,有两峰峰主给她撑腰,她在门派就是想横着走都没人说她一个字。
现在少了陶家的维护,陶芷馨又数次筑基失败,究竟会不会有影响,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穆长宁想起孟扶桑之前信誓旦旦的保证,狐疑道:“孟师兄都做了什么?”
他耸了耸肩,眨眨眼道:“这是个秘密。”
“……”不说算了,总之甩掉了一个麻烦。
在城主府前后耽搁了十多天,穆长宁正准备辞别,仇城主便满面笑容地出现在二人面前,看他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估计仇梓翼的身体情况是大有好转了。
“二位小友这就要走了?”
穆长宁点头道:“此次本也是出来历练,是时候该去其他地方转转了。”
仇城主了然于心,招招手让粉蝶端了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放着一只玉瓶,还有五块淡黄色晶莹剔透、气味芬芳的树脂。
“玉瓶中的是兽血,琼树脂难得,从神洲分部调集来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就当本座给两位小友践行。”
穆长宁心道这仇城主真是大方,但他绝不会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便不客气地收下,“这些时日多谢城主招待。”
“小友不必客气。”仇城主心情似是极好,淡淡瞥了眼孟扶桑,又看了看穆长宁,道:“本座与两位小友甚是有缘,相信以后还有机会再见。”
远的不说,若苏讷言当真突破了化神,想来苍桐派必会为其举办化神大典,届时宾客从四面八方而来,他若是得空,也会去参加的。
穆长宁淡笑点头,婉拒了城主提供的直接飞往大泽的飞云舟票。
他们的目的地虽然是大泽,但也不是只冲着大泽去的,沿途还有许多风景可看。
如此,穆长宁便一路自驾南下。
按照他们的速度,若是马不停蹄地飞行,到达大泽境内也要月余,更何况他们俩走走停停,碰上有意思的城池,还会停下来逛一逛,补充物资,行程自是慢了许多。
当然,出门在外少不得会有不长眼的半路劫财,不过有孟扶桑这个靠谱的小伙伴,他们俩联手合作,就算不用嗜血藤大嘴花这些东西,那些人也基本奈何不了他们。
而且,孟扶桑的见识也算广博,尤其在各类妖兽方面,知之甚详,穆长宁倒是时常向他请教,一路上一点都不无聊。
如此飞行了三个月,已经快到大泽境内。
这一日,穆长宁又炼了两炉丹药,装了几瓶给孟扶桑,“大泽多沼泽湿地,时常会有瘴气,蛇虫鼠蚁颇多,还有各类有毒植物,白色玉瓶里的是破瘴丹,可破瘴毒,绿色玉瓶里的是清心丹,一般毒物都可解,即便不能,也能缓解毒素蔓延。”
孟扶桑收进储物袋,看她似乎没给自己留一点,奇道:“穆师妹为何不给自己准备几瓶?”
穆长宁愣了愣,讪讪笑道:“我还有。”
事实上,那些毒物对她根本没用,她本身体质就百毒不侵,也用不上那些丹药。
大黑趴在她身边,用那只独角一下一下磨蹭着她,它头顶趴着那只巴掌大的觅食蚁,孟扶桑给它起名红玉,这一大一小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穆长宁无奈道:“你们丹药吃得太频繁了,得缓缓。”
大黑“嗷呜”一声低了头,红玉也耷拉下了触角怏怏地趴它头顶。
穆长宁只觉得好笑,旋即想起自己那只灵兽。
霹雳往日里不喜欢待在灵兽袋,更喜欢出来晒太阳,可自从从黑岩城出来之后,它就一个劲往灵兽袋里钻,死活不肯出来,也不知道在闹什么脾气。
穆长宁远远便看到远处有一座大山,按着地图上所说,这座山因形似一只倒扣的大碗,便名为大碗山,过了大碗山,再飞上两日,便是大泽范围。
大碗山下有一个城镇,名兴平镇,穆长宁正想着要不要在兴平镇歇歇脚,却见一束灵光笼罩着整个兴平镇,冲天而起,灵光消散后,一个巨大的护罩就如倒扣的大碗,将整个兴平镇覆盖,护罩波动了两下,旋即湮灭于无形。
穆长宁和孟扶桑起身遥遥望去,她皱了皱眉道:“是阵法,有人在整个兴平镇布阵。”
“什么阵法?”孟扶桑问道。
穆长宁摇摇头,“得近距离感受下才知道,但方才那阵光很柔和,应该不是杀阵,也不是困阵幻阵。”
二人对视了眼,决定探个究竟。
兴平镇是个普通的凡人城镇,这附近灵气稀薄,即便是有灵根的修士,一般也不会留在这里修炼,方才见到那阵灵光,想来必是外来的修士所为。
二人下了穿云舟后,穆长宁研究着地面,上头没有丝毫阵法痕迹,若不是方才看到灵光,穆长宁也察觉不到有人在这里布了阵,细心感受了一下,她面色忽然变得有些古怪。
“怎么了,这阵法有什么问题?”
穆长宁默了默道:“问题倒是没有,这阵法其实也算个隔绝阵,不过隔绝的不是人,而是妖精鬼怪,只要感受到一丝妖气,阵法就会自行发动。”
孟扶桑挑挑眉,“所以,你的意思是,这里有妖物作祟。”
妖兽也是要修炼的,所以它们的领地,一般都会选在灵气较为浓郁的地方,像这种偏远的凡人小镇,若非路过,妖兽才懒得特意跑来。
“这布阵人的阵法功底很出色,都把全城包围起来了,恐怕这闹事的妖怪不简单。”穆长宁下了这个结论。
孟扶桑来了兴趣,“去看看?”
穆长宁正有此意。
两人到了城镇门口,才发现此地的监察竟还挺严格,镇门上悬着一面八角镜,孟扶桑抬头对着镜子看了眼,双眸微眯,“玄天八宝镜?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
穆长宁也听过玄天八宝镜,或许用另一个名字来形容它更为贴切,照妖镜,妖物在它底下都得现出原形。
刚才的阵法,还有这面照妖镜,看来这位“捉妖人”家底颇丰啊!
孟扶桑笑了笑说:“玄天八宝镜虽然不错,不过遇上道行深厚懂得敛息的老妖精,还是没用的。”
隔绝阵是第一道防线,玄天八宝镜就是第二道防线,为的是阻止妖怪以人形混进城中。
其实妖兽到八阶方能化形,有一些特殊的妖兽倒是能提前化为人形,还有像黑鹰一样得益于化形丹的,再者极少数的一部分能生而化形。
这作恶的妖精要是真的能化作人形,极有可能实力不俗,试问若真是如此,小小玄天八宝镜,能奈它何?这一整个城镇的凡人,又能奈它何?
该说这位捉妖人太过单纯呢,还是说他糊涂呢?
守镇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他们远远就看到二人是从一艘天上飞的大船上下来的,眼睛立刻瞪圆,警惕而戒备,却又隐隐含着某些期待的情绪。
但见他们在照妖镜下没有丝毫变化,守镇人便放心地松了口气,其中一个黑壮的年轻人双眼大亮地问道:“二位,也是仙长吗?”
穆长宁挑眉,“仙长?”
年轻人点点头,“昨日来了几位仙长,和二位一样,都是乘着会飞的大船来的,几位仙长已经答应帮我们捉妖,两位是一起的吗?”
这么一说他们就懂了,果然是有妖物作祟,然后路过的几个修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算是吧。”穆长宁含笑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朝城内望去,这个时候已近黄昏,按理说正是灯火喧嚣热闹的时候,大街上却行人寥寥,一派死寂。结合那作祟的妖物,倒是能够理解。
提起这件事,两个年轻人都长吁短叹,那黑壮的年轻人道:“这事发生有一个多月了,我们城中三岁以下的婴孩,都一个个地离奇失踪,明明当晚都是好好地在房中睡着的,可第二日早上醒来就见不着人了,孩子的父母都快急疯了。”
另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也接道:“城里人怀疑是妖魔鬼怪,花了大价钱去买了符纸贴在门前,家里有婴孩的,晚间睡觉时都有人守着,可饶是如此,第二日一早,守夜的人都昏睡了过去,孩子也不见了。”
“一个多月了,每晚都有一个孩子失踪,城里人心惶惶。”
“请了老道士做法,也没有半点效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大致事情讲了遍,穆长宁寻思着,什么东西只抓小孩不抓成人的?真的是妖怪,还是人为?
毕竟有些邪修,也是很喜欢捉小孩子练邪功的。
“孟师兄,你觉得呢?”如果真是妖所为,那孟扶桑的了解可比她多多了。
孟扶桑摇摇头道:“不确定。”
二人正思索,一人远远走过来嚷道:“喂,快天黑了,关镇门!”
两个年轻人闻言赶紧匆匆关上镇门,穆长宁看过去,那叫喊的是个炼气修士,不用说,定是昨天来的那一拨人中的。
炼气修士一见穆长宁二人也是修士,当即一惊,指着他们“你”了半天,急匆匆掉头就跑,活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穆长宁无语,摸了摸脸道:“我们看起来很可怕吗?”
那炼气修士一路直奔一间大客栈,噔噔噔跑上了楼,站到最大的一间房前,狠狠喘息了几下。
房内灯火通明,那炼气修士冲进门就喊:“十三少,不好了!”
被唤作十三少的白衣男子正侧卧美人榻上,两个姿色绝丽、长相一模一样的炼气女修一左一右陪侍他身边,一个剥着水晶葡萄,一个递上美酒佳肴。
炼气修士这么咋咋呼呼,十三少直接一口酒喷在那紫衣女修身上,紫衣女修惊叫一声,粉面含嗔,十三少哄道:“娇娇乖啊,本少帮你罚他!”
说着,一根捆仙绳从他袖口飞出,将炼气修士绑得严严实实。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十三少身后的中年筑基男修责骂道。
炼气修士被勒得浑身泛疼,嘴里告着罪,还是急急道:“十三少,小的刚刚在镇门口看到一男一女,两人都是修士,应该都有筑基修为,会不会也是冲着那妖物来的?”
“什么?”
十三少一听跳了起来,“哪来的野路子,敢抢本少的猎物!”他脸色一沉,松了那炼气修士的绑,气道:“带路,本少去会会他们!”
“十三少!”叫娇娇的紫衣女修眸中水光盈盈,“娇娇也想去。”
红衣女修闻言,媚声道:“倩倩也想去瞻仰十三少的英姿。”
十三少哈哈大笑,“好,看本少怎么收拾他们!”
穆长宁和孟扶桑正在城内的街道游荡,这个时候,所有的店铺都已经关门了,家家户户还亮着灯的很少,夜色渐浓,冷风阵阵刮过,街道上静得出奇。
穆长宁眉尖轻挑,突然侧身一闪,躲过了一道细微的灵气攻击。
那灵气攻击细若绵针,又急又猛,无形无相,若非她一直仔细留心注意身边的动静,很可能就中招了。
孟扶桑伸手一挥,两侧的灯笼霎时大亮,可空旷的街道上却无一人。
“何人鬼鬼祟祟,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