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就这样失神地守在洛水兰的身边,直到日上三竿,有人在外面低低唤了起来:“主子,可起了?那吒南王亲自来了,求见主子。”
墨离眉头微挑,唇角微微勾了起来。昨夜他中毒,不可能没有后招,看洛女没有像往常一样躲得他远远的,而是选择在窗前和衣而卧,守了他一夜,他再想不到之前经过了什么变故,他也就不是墨离了。
竟然忍得住现在才来求见,真是沉得住气啊!
墨离轻咳了一声,对着门外沉声道:“更衣吧。”
言毕,洛南便托着洗漱工具来到了墨离的房间。放下了东西却没有走,而是眼睛四下扫了扫,看得墨离不禁莞尔,轻轻揉了揉他的头:“你姐姐昨夜守了我一夜,我让她多睡会儿,不要扰了她。”
“哦。”洛南看不到内室,也只得放下了东西,转身出去了。
这一次他们精简了人数,墨离并没有带伺候的婢女小厮,而是由洛南跟着当了一名随侍。
墨离不喜人伺候,自己打理妥当了,留下洛南看护着他的姐姐,自己带着护卫向着前院儿走去。
“……主子,洛女大才,属下等之前真是看走了眼。”墨一低着头,语气里却是满满的佩服。
“嗯。”墨离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旁边的人都看得出,他们的主子很开心。
墨离是真的挺高兴的,之前他想到那谵语,情绪一度低沉晦暗,可他知道,洛女虽然嘴巴里死硬,不肯服输,也不愿对他低头,可是,每当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她都会第一时间站出来护着他,守着他,从没有一次例外。
就像是昨夜,他就算是那么欺负了她,可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冲到了前面,挡下了所有的问题。
墨离的好心情也影响到了周围的人,一直到看见了那一脸阴云,忐忑不安的呼和达慕,才收起了那嘴角的一弯笑意。
“吒南王大驾光临,实在是不胜荣幸。却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墨离大大方方落座,仿佛对昨夜之事丝毫不知。却叫呼和达慕心中暗暗叫苦。
他呼和自从到了吒南,遇到塔亚之后,也算是顺风顺水,安宁和乐,虽说上面还有个拉莫大公压制着,到底他也不是那有野心的人,所以,相处倒也和谐融洽。
唯一不足,便是膝下空虚,婚后数载就只得了一个女儿。他倒也没觉得不好。吒南民风彪悍,男女之别没有内陆那么明显,所以,女儿将来继承吒南王位也没什么不好。
所以,他一心栽培这个女儿,为了这个宝贝真可谓是殚精竭虑,要星星不给月亮,宠到了天上。
本来星宝也算是聪明伶俐,灵气可爱的一个好孩子,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却养成了刁蛮任性,霸道狠辣的个性。而且,随着她长大以后接触的东西多了,竟莫名其妙喜欢上了毒术。并且造诣颇深。
她性格泼辣,却长着一张极具有欺骗性的纯良脸蛋,总是以一副纯真可爱的样子,骗得别人入了她的彀,虽然还不至于草菅人命,但经常闹出些事情来,让他们头疼。
昨夜宴后,她的随身婢女青灵慌慌张张跑来喊救命。等他们赶去一看,却见这孩子已经昏死过去,人事不省。他们连夜找来巫医,大夫,皆束手无策,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有说中毒,可却找不到伤口,也找不出病灶,有说中邪,可做了一夜的法事,直到今早依然没有半点起色。
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呼和与塔亚根本不敢将这件事拿来质问墨王。这孩子自己惹事,竟然无端给墨王下了毒,这还不算,深夜前去馆邑,又欲下毒害人家的护卫,近侍。
这要是搁在他们自己的身上,一般人别说让她昏睡了,索性直接就杀了。
夫妻俩商量了一夜,这才决定等一大早再去找那墨王看看。也不知昨夜墨王中毒之后,那毒是怎么解除的,想必墨王身边能人众多,应该还不至于有事吧。
呼和达慕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在会客厅里,真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将那下毒的小子找出来救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事情,说起来确实是自己女儿不对在先,自己再怎么样也得做到让墨离满意了才行啊。
正想着,呼和就听到房门处脚步声响,一袭紫色盘蟒锦袍出现在了门口,向上一看,一个有如神谛般的轩昂之士迈步进得了屋来。
看他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威仪赫赫,全然没有一丝中毒后的异状,呼和的心里才放了下来。
待墨离坐好,呼和这才欠了欠身,抱拳拱手道:“墨王恕罪,呼和昨日大醉,今日方知小女顽劣,累墨王受累,呼和这厢实在是过意不去。今日思谋再三,才厚着脸皮登门致歉,万望墨王莫要怪罪才好。”
墨离佯装诧异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道:“昨日如何?请恕墨离愚钝,昨日我也是喝多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皆不知晓。若不是呼和兄前来,估计小弟还在酣睡,真是失礼之至。”
说着,墨离竟连连抱拳,一副不好意思的态度。
呼和达慕心下憋气,可自己理亏,现下又有把柄掌握在人家的手中,自是不能硬来。只得低咳两声,小声道:“听闻墨王从吒南走后会直接前往冰川,可有此事?”
墨离挑了挑眉,冲着身后一挥手,众人示意,退了出去。呼和也冲着身后挥了挥手。
没有一会儿,偌大的房间之中就只剩下了墨离与呼和达慕两人。
呼和达慕一脸神秘,从怀中摸出了一只小小的紫檀木镶着镂空掐金丝的精致锦盒。
“这是送予墨王的礼物。乃为兄自雪龙皇宫离开之日所得。如果想得到那至宝玉髓,这世上唯此样东西可以帮墨弟寻来。此物就是如今的雪龙皇与太阳王都不知晓。现在,它属于你了。”
墨离看着呼和达慕推到自己眼前的锦盒,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有些高深莫测,皱了皱眉道:“却不知,呼和兄因何将这宝贝送给了我?我一个外人……”
呼和达慕苦笑了声,摇了摇头:“墨王殿下,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看为兄我,此生可还有望问鼎雪龙皇位?”
墨离看着呼和,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呼和兄即便无意那雪龙皇室,可到底这冰川圣物乃你们雪龙国宝……”
呼和达慕嘴角含着一抹冷笑,轻嗤了一声:“雪龙国宝?”
他突然眼睛泛起一抹精光,冲着墨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人人都知道雪龙皇室有门内家功法,是要凭借着寒冰玉髓来修炼晋阶的。而寒冰玉髓却是在冰川雪域的寒玉洞中,可如今寒玉洞的钥匙在呼尔泰之手,而冰川又在太阳王手中。如今,这功法等同虚设,又谈何使用?而这个……”
呼和达慕突然神秘一笑:“你知道那套功法的由来吗?”
似乎根本没觉得将这等机密与一个外人去说有何不妥,呼和达慕大咧咧喝了一口茶才道:
“玄冰玉髓乃当年山巫女皇在位时留下的圣物。那功法也是。可是,这么多年来,除了山巫女皇之外,又有何人真正能将那功法练得出来?”
他突然凑近了墨离轻声道:“知道山巫女皇吗?我告诉你,她根本就不是人。”
墨离突然变了脸色,他轻轻敲了敲案几:“呼和兄莫非酒还未醒,此等机密要慎言……”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呼和达慕懒洋洋倚在了身侧的榻几,给自己寻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才继续道:“山巫女皇不是人,她是神!史籍里删除了所有关于山巫的记载,但是,据我所知,就是她修习的功法和医术,即便五百年后的今天也依然没人能够修习和解答。她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却在短短的十年时间留下了最恶的杀名和最善的善名,她就像是一个凭空而降的神,根本不能以常理来度之。”
“可是,你同我说她做什么?”墨离不动声色道。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小女人。
“雪龙皇室流传下来的那套功法,便是山巫女皇所传。说是要依靠寒冰玉髓来修炼。可那东西,是人能承受的吗?她还留下话来,说谁找到了玄冰玉髓,谁将拥有全世界。这种疯话,也只有她能说得出来。”呼和达慕撇了撇嘴角,用手指敲了敲面前的玉杯。
“所以呢?”墨离隐隐在心中有了些许猜测,但有些话还是需要对面的人当面说出来,而不是自己的猜度。
“所以,你觉得以雪龙的情况,什么状态下,才是最稳定的呢?”
呼和达慕一双温润而幽深的眼眸直直望着墨离,突然让墨离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他并不是胸无大志,苟且偷安之流,反而是恰恰相反,他,才是雪龙最大智若愚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