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兰没心情去理会什么道歉,她只关心自己不明白的东西:“这个花神是什么?还是说可以要求很多很多的吃食?……”
来人显然没想到会碰到一个这么单纯的女子,当然,单纯只是一个褒义词,真正的说法应该是愚蠢才对。
妇人常年浸淫后宅争斗,自然不会将半点情绪露在面上,闻言微微笑道:
“女郎是外地人,怪不得不懂咱们这地方的风俗,我们这地方叫区鄂,是祖祖辈辈的刘塘谢家的属地。因为附近的属地大多靠近湪江,因此生活多依靠这湪江而生。
由于每年过了这三月三,便是一年之中的雨季了,所以,到了三月三,咱们这就会选些多才貌美的贵族女子在这湪江高台献艺,那一日也是咱们刘塘谢氏一族与民同乐之日,不论是贵族庶民,都可以投出一票,由众人共同选出最美而多才的姑子作为花神,祈祷湪江这一年的安定。祈祷这一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今年,因为女郎自高台那一跃,让众人见识到了女郎的风采仙姿,因此,今年的票选竟然是女郎当选,所以,您现在却是咱们区鄂的花神了。”
说着,这美妇竟掩住了口鼻,轻笑了起来。那望着洛水兰的眼神真是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更有些长辈对晚辈的期许和欣慰在里边,真可谓是做到了面面俱到。
可洛水兰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的某一个地方别别扭扭的。让她的感觉里有很多的不安和疑惑。
她皱起了眉头,静静想了片刻才道:“夫人能否告知,当了这花神可有什么弊端和好处?”
那女人似乎愣了一下,马上便恢复了温柔道:“也没什么特别之处,除了地位备受尊崇之外,花神就是到了雨季之后会参与一些祭祀的活动,除此之外,她的家人会得到谢氏供奉的待遇,从此衣食无忧。成为人人艳羡的对象。女郎真是好幸运啊!”
说完之后,这美妇也不待洛水兰询问便向着身后招了招手。立时便有两个小厮抬着两个巨大的楠木箱走了进来。
妇人亲热地拍了拍洛水兰的手道:“当日确是我那女儿不懂事,到底咱们的身份不是那些嫡子可比,夫子的教育上面就没那么严谨,冲撞了花神大人。”
妇人轻轻拍了拍那两个看起来就沉沉的木箱,让洛水兰听到里面发出的闷闷的声响,之后才道:“这是咱们谢家的赔礼,希望洛家小姑能不计前嫌,收下这些薄礼,待到季大神医将我家老太爷救活了,咱们谢家还有重礼酬谢大人。这点东西望您能收下。”
妇人轻轻拍了拍洛水兰的手背,眼神亲昵的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观察一向敏感的洛水兰这一次也没有看出这妇人眼中藏着的一道精光。
洛水兰兴致勃勃看着那两个巨大的木箱,非常好奇这么大的箱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她又不懂这个世界的规矩,直接当着这个送礼之人,便打开了那些箱子的锁扣。
第一个箱子一打开,便是一眼望过去的珠光宝气。虽然样子都是烜赫好看的东西,可洛水兰心中登时就结了一个疙瘩。
这个箱子却是被隔成了两层,上下都是一些华丽的镶金嵌玉的摆件。虽说好看也好看,但是,对于洛水兰而言,可就太不实用了些。
洛水兰虽说不通世情,但对着这些东西也有些失望起来。
妇人显然没有想到,这女人竟然会丝毫不顾礼数,当着送礼人的面就打开了礼物来看。
一阵错愕之后,露出些许尴尬之色的妇人敛了眉目之中的精光,用帕子掩了口鼻咳嗽了两声。
洛水兰可没管那女人的动作,皱了眉道:“这些东西太过华而不实了,我一个行路之人,如何拿得了这些东西?东西我不要了。”
妇人眼眉剧烈一跳。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不管今日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这些东西是绝对不能被退回的。
她自然是清楚嫡母的打算的。这些东西皆是嫡母收拾打点的,连礼单也没有备一份,明显是不屑这女人的身份。
但得罪人的是她的女儿,即便是庶出的身份,可在刘塘谢氏,她一个根基浅薄的妇人,除了靠老爷的几分偏宠,也只得是依靠她的这个美貌姑子。如何能不在乎她的死活。
可恨的是,嫡母竟这般狠毒。据她了解之前试探的主意,也是嫡母出的。妇人心中暗恨,不过是因为这段时日,老爷在她的房中多待了几晚,那恶妇就想整治她们娘两个了。
妇人自然知道,一旦这东西被退出了府去,她和女儿会面对什么样的艰难日子。
她毫不犹豫伸手摸进了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张银票:“女郎莫气,这些只是表面上谢家给您的赔礼,并不代表我个人。这里才是我们的心意,谢家嫡母一向看我们娘俩不顺眼,自是不会尽心尽力,也怪我们家大业大,后宅纷乱,像我们这样无依无靠之人,也只能做到这样了。女郎拜托了。”
直到此刻,这妇人的脸上才略微看出了一点儿真心的表情,不再是那种完美的无懈可击的笑脸,让洛水兰舒服了许多。
看了看那银票上面的五百两。洛水兰直觉上,这应该已经是这妇人可以给出的极限了。
她挑了挑眉,没做声,将银票塞进了袖中(战甲之中):“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箱子留下吧。”
那妇人欢喜地一连声道了谢,恭恭敬敬退出了府去。
洛水兰得了银两和东西,开开心心蹦跳着窜到了季轻尘的房间。却没料想,今日他的房中竟然不是美人儿在侧。而是有一个蒙了脸的男子立在窗前。
洛水兰进了这小院儿,就突然间觉出了几分异常,这个感觉来得十分突兀,让她立时起了几分警觉,只是那感觉却是稍纵即逝,女人愣了片刻,还是大步走进了房中。
那男人背影看起来高而挺秀,头上只一枚青竹簪发,他一袭黑衣立在窗前,却有如一棵劲松般挺拔。
这人气质很独特,他身上有一种极其锐利而森冷的煞气,虽然他周身没有一根金丝银线,却莫名给人一种极其富贵的感觉。而他只是这么茕茕孑立着,便有如一柄已刺出的银枪,让人敬之畏之,见之胆寒。
此时,轩窗开启,轻纱漫地,窗外,正有一处荷塘映在那人的眼前,虽然还未有粉荷开放,却已经是一片碧绿漫漫铺散而开,一阵清风吹过,将那人的衣袂轻轻掀起,几缕发丝便随之飞扬起来。日光下,那人周身被镀了一层银芒,隐隐竟有如画中人将凌风归去的错觉。
“你是谁?怎么会在季轻尘的房间?”洛水兰一向不懂矜持,见到来人,当然要问上一问。
那人闻言,并没有回头,却突然说了句:“小小俗人,不该来趟这浑水,天下之大,又有何处不可去?”
这人声音清冷无波,却有如金玉掷地,洛水兰不觉得害怕,倒莫名起了几分亲切,听了那话,也不恼,却直直来到了那人的身后,歪过头去看那人被一张面具蒙住的脸。
“你是坏人吗?为什么蒙着面?”
男人转过身,清冷冷望在了洛水兰的脸上:“只有坏人才蒙面吗?那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女人眨了眨眼,静静望向了那人的眉眼。男人面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金属面具。只露出了一对清澈无比的眸,优美的唇和精致到绝美的下颌。
他脸型棱角分明,却一点儿也不突兀,反而显得十分俊美。皮肤有些晒黑,却十分细腻。
“这一定是个美人儿,要不然怎会和她一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洛水兰这么一想,便觉得十分欢喜。
“你是美人儿吗?我最喜欢美好的东西。我也是美人儿,所以,才会改扮啊。”洛水兰毫不掩饰地盯着那男人看个不停,忍不住想要掀开那面具仔细地看看。
“轻浮刮躁,不知所谓的蠢妇。”男人傲慢地转过了脸去,一副再也不想理会洛水兰的样子。
“你说我蠢吗?”洛水兰听了那话,却是一点儿也不生气。她歪着头想了想,才认真答道:
“你知道什么?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见过的多是些精明透顶的人,他们天天算计,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他们今天可以当你是朋友,明天就有可能将你卖给旁人。别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明白。我就是要这样简简单单的,开开心心的活着。好就是好,坏就是坏,我又不图谋什么,只要能开心地过活,便是被人说蠢又有何不可?”
洛水兰说完,便蹦蹦跳跳出去玩儿了。她自来到这区鄂,还没有上街去好好逛逛,哪有闲工夫在这里跟这个蒙面人做这些口舌之争?
男人却在女人走后,垂了眸。他静静站在这里,却是半天也没有挪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