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汤朝绵延至今,足足有四百余年,说起前朝公主,也得是百年前的事了。
汤皇祖称帝后,将前朝余孽一并清个干净,仅剩的几位也早早自尽了,留在世人口中的少之又少,不知是哪个?
婆子指了下远处那片面积不小的枯树林,小声道:“就是前朝的最后一位公主,赵殇的坟,听说前朝就是因为她和自己婆家的爷们乱爬,把本就没剩几个子儿的国库给掏个干净,才自取灭亡的,当时皇帝没钱养兵,被咱们汤皇祖给反了,咱们汤皇祖称帝后,便将赵殇给囚禁了起来。”
说着,她伸着三根手指举了一圈儿:“三年之后,她就受不了寂寞和屈辱,上吊了自尽了,她生前做了那么多的孽,咱皇祖打眼瞧不上她,就随便指了个荒地把她埋了,就那儿,都几百年了。”
江淮倒觉得没啥稀奇的:“那你这意思,是赵殇的鬼魂在作祟了?”
婆子一拍巴掌,扯着嘴点头:“说实话,要不是我们感激您,才不管您的死活呢,照样和那个什么玩猪玩狗一样,抽了吐沫子去。”
江淮望了望远处,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坟不拆,地就收不回来,新官道没办法铺建,我也交不了差,照样丢了官职,既然这坟谁都不敢拆,就交给我吧。”
说罢,要抬手下令。
婆子连忙拽过她的胳膊,照着那细嫩手背就打了好几下,又回头对着坟堆跪下俯首念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她一跪,周遭的百姓呼啦啦的全跪了下来,嘴里满满的念叨着,像苍蝇乱飞般吵人。
江淮揉了揉手背,被这些民智未开的百姓弄得哭笑不得,回头看了一眼宁容左,他也点了点头,想要用强的。
江淮挥手,让城兵再次拦住这些愚钝的百姓,不理他们的惑乱之言,下令让官兵们先行进入树林寻找孤坟,自己回头对他们说了一句:“大家伙请放心,出了事我江淮一人负责。”
那婆子恨铁不成钢:“大人您怎么就不听劝呢!”
江淮只是瞟了她一眼,和宁容左一前一后的进了那林子。
先前进来的官兵已经四散分开,荒芜的枯林中唯有他们二人。
宁容左瞧着她匆匆的样子,打趣道:“你害怕了?”
江淮头也不回:“放屁,他们那些人的话你也相信。”
“那骆宛竹的事,你怎么说?”宁容左挑眉,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江淮折了根树枝在手,胡乱比划着:“说不准就是她羊癫疯犯了,什么中邪,简直是笑话!”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待会等找到了坟,还是小心点儿好。”宁容左四处望了望,又道,“这么大的枯林,咱们得找到什么时候?怎么不带两个人指指路什么的?”
江淮唇弧微冷,回头看他:“你瞧他们的样子,恨不得和那坟同归于尽,要是靠他们指路,不绕死咱们才怪。”
宁容左轻笑一声,还未等再开口,胸口却被她狠击一掌,推力如巨浪,撞的他直往后退!
未及反应,眼前‘嗖’的掠过一道银光,‘叮’的射进了左手旁的树上!
他眼中暗惊,胸口隐隐发痛,抬头,对面的江淮也是一脸警惕。
她举目环视,确认危险已过,小心的走到那棵树前,费力的拔下那支箭,放在手里细细打量,只觉得眼熟。
箭身为褐色,十分细巧,箭头隐隐发油,怕是涂了毒。
心下一惊!
这不是石林那日宁容左所中的箭吗!
又是旭王!
“这箭……”江淮皱眉回头,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空旷的林子刮过一缕极凉的风,卷起的脆叶在地上转了几圈,打在她的裙摆上。
她愣了愣,精神登时紧绷了起来,试探性的唤道:“宁容左?”
偌大的枯林绝情的连回音都没有,江淮往前走了两步,却耳尖的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后有重叠的声音。
她并没有立马停住,而是又小心的往前走了两步,三秒之后,她猛地转身,手自背后闪出,甩开折扇挡在眼前!
此扇名为两仪扇,为中原神器之一,是贺子沉去年送她的生辰礼物。
传说,此扇——扇面是由三千张婴儿的脸皮压制而成,扇骨则是一条巨鳄的脊骨磨制而成,通面黑白相间,上绘着中原山水集,除去放逐剑外,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此刻用来做挡箭牌最合适不过了。
果然,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一柄利剑冲着她的面门直刺而来!
江淮在心中道了一句:好扇子,随后两脚腾挪,急速后退!
对面那个黑衣人显然是没料到她的身手这么快,喝了一声:“找死!”
江淮手无寸铁,只好合了扇子做武器。
她幼时身子虚弱,元气不足,在大燕习武的时候,专攻指法和轻功,索性六道阁的武术宗旨便是‘擅巧避蛮’,所以在交战时,若是群战便罢,若是单一近战,她很难寻到敌手。
黑衣人见她以扇子做武器,不屑一笑,兴致勃勃的说道:“别怪我欺负你……”
话还未说完,江淮已然冲了过来,他心底一惊,对上她杀意浓烈的眸子,猛地将剑横在身前作为抵挡!
江淮目光阴冷,蹬地腾身而起,狠劲儿的踢在他的剑上!
强横的力道隔着剑身冲在胸口,黑衣人闷哼一声,旋即转身,手腕一翻,那剑尖快似无影的向江淮未及收回的腿划去!
江淮眉间一凛,在空中十分怪异的调整了下身子,手持两仪扇猛的砸向那剑!
剑身似被巨石倾轧,黑衣人手臂霎时暴起青筋,两下拿不住那剑,被砸的直接削进土里!
江淮此刻半跪在地,将那折扇顺着剑身飞也似的甩了过去!
黑衣人只得脱手剑柄,仰身躲过那如刀片的扇子!
江淮冷笑,一把擒住他的脚腕,隔着靴子‘咔嚓’的掐断其坚硬的踝骨,猛地一拽!
黑衣人愣住,一股锥心的疼痛顺着脚踝席卷而来,未及反应,便仰躺在了地上,摔得后脑发麻!
江淮利落一扑,将他严实的压在膝盖下,右手五指转为爪式,死命的抵在他的脖颈处,刚要发力掐死他,却觉得腰间一凉!
黑衣人阴笑着,露出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说道:“别动,我这柄小刀削铁如泥。”
江淮微微吸了口气,却不去看。
黑衣人威胁道:“你放了我,我也放了你。”
江淮身往前倾,黑衣人下意识的往回缩了缩手,警惕道:“我真动手了!”
江淮目光极冷,玉白的指尖隐隐发寒,又使劲儿了些:“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她不敢确定这是不是方才射箭的那人。
黑衣人不肯说,做这行的基本规矩就是誓死保密。
江淮目光戏谑,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却还是抱有一丝侥幸。
黑衣人被掐的呼吸有些困难,双眼发红,他把小刀往前顶了顶。
江淮的手果然微松。
就在黑衣人以为自己能得逞的时候,却见到江淮手上戴着一个牛皮的护腕,上面嵌着一圈银色的铆钉,细细端详,仿佛还有个闪着银光的夹层。
“你……”
黑衣人话音未落,那夹层处‘嗖’的射出一根细小的钢针,穿颅而出!
滴血未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