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旭王一道前来的男子,是禁军统领李侃元的次子,李子尘。
他是十六卫之一‘惊龙卫’的首领,主要负责皇城四周的戒严,因其父亲是旭王的人,他与旭王的私交也一直很好。
江淮冷眼,心中不屑的念道:现在才来?怕是阻止不了她,又敌不过黑衣人,只想等着他们两败俱伤,来坐收渔翁之利的吧。
旭王笑容得意,皇城九重,敢在天子脚下无端挑衅闹事,罪名可不小啊。
李子尘则是存心找茬,他素日被陆颜冬这个十六卫的总统领压在脚下,不能翻身。又一直嫉妒江璟的征北将军之位,所以想趁今日这个机会,泄泄私愤。
还未至前,江淮冷如冰坨的责骂声骤然袭来:“李子尘!你他娘的是怎么戒守皇城的!”
李子尘被问的一愣,整个人猛地停住,回头去看旭王。
江淮的追问又疾又厉:“惊龙卫共三百二十人,再加上你,一人戒守尺地都足够了!竟能让贼人在眼皮子底下来去自如!”
李子尘张了张口,想反驳,却没有立得住脚的理由。再者,他比人家低了整整两品,又失职在先,只得尴尬的站着。
江淮冷哼,眼底漫出一丝不屑:“若是让皇上和李统领知道了,你这个五品的虚官怕是也要丢了。”
李子尘心中一骇,下意识要开口求饶,却被一人拽住了。
旭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上前不紧不慢道:“大人说这话前,还是先看看自己吧,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就连大人不也是举人不察,荐人不防,让苟良在朝廷中贻害多年吗?”
江淮眼底的精光闪现。
旭王继续道:“话说回来,今日子尘兄的失职,并未造成什么损失,倒是大人的一个疏忽,让苟良搜刮民财,祸乱朝廷……”
“大哥。”宁容左苍着一张煞白的脸,踉跄着身子绕过来,艰难一笑,“大哥说的是,不管怎么说,贼人已经被我和御典大人赶跑了,若是将此事张扬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就此作罢吧。”
说着,他拽着江淮的衣袖就要走。
“慢着。”旭王故意挡住他的去路,他同是习武之人,虽不能辨认出方才的奇玄八掌,却能察觉到宁容左的身体情况。
略去残破的衣衫,单凭呼吸就能判断出来,他此刻是丹田紊乱,经络受损,气运不畅,有凝淤之势,若不及时救治,恐怕会遗留病根!
可他,偏偏要阻止。
“老四,为兄素知你的身手,怎么方才和那黑衣人交战的时候,却略于下风了?”旭王挑着狡猾的眉,轻蔑一笑。
宁容左拦住准备针锋相对的江淮,微微运力,调整呼吸:“大哥说的是,只是那黑衣人武功奇高,招数绝诡稀奇,我不曾见过,所以才吃了亏。”
旭王笑容得逞,得寸进尺:“既然连你都不是对手,怕是此刻也寻不到人影了吧。”
宁容左扯了抹冷笑,丹田处一股巨痛骤卷全身,嗓间一腥。他费力的咽下那口滚血,却不支的撑在江淮的肩头上。
江淮侧眼瞟他,没想到这只狐狸比她还能逞强,明明都快不行了,还假势撑着她故作轻松。
她微微斜身,像是平常的抬手,其实是在用力的同时帮他调转内气,循环复始的修复经络。
“殿下说的是,眼下那贼人定是寻不到了,也只能劳烦李首领加强戒备,以防此类事情二次发生。”江淮扶着宁容左,道了声告辞就要离开。
旭王却第三次阻拦,明知故问道:“怎么?四弟这是受伤了吗?”
江淮所问非所答,圆滑的隐瞒过去:“明王殿下被那贼人抓坏了衣服,待会儿赏花宴散了,过路的人一多,实在是有失体面,这是急着去换衣服。”
“那……”
“告辞。”江淮不等旭王说完,狠狠的撞了下他的肩膀,扶着宁容左不管不顾的走了过去。
旭王揉了揉生疼的肩头,眼中的刁坏一点点的漾了出来。
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李子尘终于逮到空闲,愤愤道:“真是放肆!”
旭王拍了拍他:“你就别吹了,方才她在这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一句话,现在逞能耐有什么用。”
李子尘皱眉,心中不甘道:“你不知道,官大一级压死人,连我父亲在关键时刻都要让她一分,更何况我。”
旭王望着那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目送他们进了佛门,语气森森:“无妨,父皇肯放纵她至此,就说明,有压制她的最后底牌。”
李子尘愣了愣,问道:“谁啊?”
停了两秒,旭王淡淡道:“十九年前,在这佛门之下,慕容秋联手父皇杀死了长信王,十九年后,就该轮到江淮了。”
李子尘后脊发凉,惊叹道:“那可是他亲外甥女!”
旭王回头看他,摇了摇头:“那又何如?他当初鸩杀长信王的时候,将江家置于万劫险境,可曾想过那是他妹夫?朝廷之上,只有腥风血雨后的荣耀,没有血脉相通的亲情,这就是你升不了官的原因,好好学着吧。”
李子尘指尖发麻,盯着他似勾非勾唇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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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阁。
崔玥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嘟嘟囔囔的说道:“我说你们两个是中了什么邪了,今天你受伤,明天我受伤的……”
江淮蹙眉拉住她,回头瞟了一眼已经熟睡过去的宁容左,轻声道:“出去说。”
崔玥同她一起出去,目光流返在她的背上,多有意味。
江淮合上殿门,刚要开口,北堂从远处急忙跑来,一头虚汗:“大人,您怎么还在这儿啊!三少爷都等不及了!”
江淮闻声一愣,旋即拍额道:“我把你们给忘了。”
北堂摆摆手,凑到她耳边飞快的说了另一件事。
崔玥看着江淮逐渐冷凝的脸色,心有些悬:“怎么了?”
江淮抬眸,微微蹙眉:“北堂说……我舅舅派了车轿,要接我去御史府住上一段时间,现下人正在侯府等着我呢。”
崔玥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道:“为什么?”
江淮呼吸有些重,冷静道:“长姐升贤妃,怀龙嗣,大哥立战功,欲和亲,皇上是怕我东山再起,才把我放到舅舅的眼皮底子下,要他看着我。”
崔玥面色担忧:“怎么办?”
江淮微呼了口气,摇头道:“没办法,为了打消皇上的顾忌,也只能这样了。”
崔玥点了点头,旋即又道:“那慕容秋他……”
江淮唇弧微冷:“他为了获取皇上的信任,必定会对我颇加为难,适时,我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崔玥咂了咂嘴,心中不是滋味。
江淮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刚要走,却又被拽住。
崔玥往后靠了靠,小声说道:“我昨日给贤妃娘娘把脉,虽然还不明显,但已经有妊娠的迹象了。”
江淮眼中一喜,蓦地松了口气,这也算是今天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可崔玥却不甚开心,眉间一抹愁容不去。
江淮以为她只是担心生产的日期,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到时候我来安排。”
说着,阔步而去。
崔玥望着她,微阖了眼睛,将哽在嗓中的话轻悄悄的说了出来。
“可她……没吃培婴丹,内务司也没有她的侍寝记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