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葵将那个装着三元散的瓷瓶收起来,打算找时间交给江淮,坐到一旁,叫如意起来。
地上那人踌躇了一会儿,最后似是认命的叹了口气,知道今天逃不过去了,只得攀着桌沿儿起身,颤抖道:“你……要杀了我吗?”
天葵一愣,这个想法她倒是没有,但为了吓她,遂道:“杀你?我倒是想!但你毕竟是皇后宫里调来的人,杀了没法交代。”
如意暗暗呼了口气,扣着桌角的手也缓缓松开。
天葵见她如此,知道震慑已足,开始审问:“说吧,这种缺德事,是谁要你做的?”
如意咽了下口水,因为方才呕吐的太过剧烈,现下声音有些沙哑:“没……是我自己……”
“你自己?”天葵冷笑,“你若不说实话,我马上叫小汀子回来!”
“别……”如意一骇,忙道,“我说,是……是皇后娘娘叫我这么做的。”
她亲口说了,天葵也放下了心,只是皇后一向善用人,怎么能将如此大的事交给如意这么个不稳妥的人。
“她是怎么交代你的?”
如意缩了缩肩膀,道:“我前几日把皇后娘娘的一匹蜀锦缎子给弄脏了,她说不必罚我,只将这件事情交给我,若是办好了,就能回昭阳殿继续做事。”
“往猫上洒三元散的法子,也是她告诉你的?”天葵蹙眉道。
如意点头,眼珠酸的厉害。
“撒了几天了?”
“三天。”
天葵抿了抿嘴唇,将要起身。
如意张着布满脏污的手去抓她:“天葵姐姐,我也是迫得不已,你可千万别赶我出去!”
天葵厌弃一闪,按理说如意这丫头是不能用了,但一想到她回去必是死无葬身之地,也微微动了恻隐之心,道:“这话,你去和御典大人说,若她能饶了你,我就不赶你出去。”
江淮?
如意心一凉,泪流满面的说道:“天葵姐姐,你就别吓我了,阖宫谁不知道御典大人是个暴脾气,若是让她知道我害了她的亲生姐姐,我还有命活吗!”
天葵垂眸,望着她那可怜的神情,叹了口气。
殊不知,猫肉这主意还是她出的呢。
按照江淮的性子,如意怕也活不了太久,她想着,得让这丫头做些什么好将功补过,然后再派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随便塞个活干着,躲开她。
“好了,你先起来吧,我帮你想办法瞒住她。”天葵把她拽起来,交代道,“只是,你得去一趟昭阳殿。”
如意知道她想做什么,不安道:“我去了,皇后娘娘会杀我了的。”
天葵咬定道:“不会,你现在对她来说,就是棋盘上的一枚弃子,不中用了,杀了你反倒是做贼心虚,即便是放任着你,也料你会为了活命不敢把这件事说出去。”
如意听得迷迷糊糊,她也一直没往深了想,听天葵这么一说,才点了点头。
天葵闻着她身上的臭酸味,退了一步,道:“去换身衣裳,好好洗洗,回去告诉你的旧主子,别把人都当成傻子,我们娘娘在后宫也待了整整十年,经验老道着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别算计来算计去,砸了自己的脚。”
如意看着天葵那冷凝的面容,颇有些后怕,她素知面前的人是好说话的性情中人,却不知这好人动起手来,比坏人还狠。
‘……’
‘……’
‘喵——’
如意闻声一愣,骇然转身,望着门缝挤进来的那只波斯猫,头皮一瞬乍起,连着手指都麻了!
“这么好的猫,给你吃了岂不可惜。”天葵不屑一笑,“那是鸡肉,把脑袋爪子翅膀去了,你到认不出来了。”
如意身子一软,下意识的坐会椅子上,感觉整个人都要被掏空了。
只失意的呢喃道:“还好……还好……”
——=——=——=——
昭阳殿。
“这是刚炖好的人参乌鸡汤,你尝尝合不合胃口。”皇后盛了一碗放在宁容左的面前,“渝州一待四年,瞧把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那人抿了一口,懒懒的放在了一旁。
皇后见他没胃口,以为是身体不舒服,却听他道:“儿臣还不饿呢,饿了再吃也不迟。”
“也罢,那这汤就叫人卧起来,待会儿送去你宫里。”皇后说完,就见一女孩风风火火的赶了进来,笑声吟吟,正是长泽。
“四哥!”她笑着喊道。
宁容左暗道不好,忙给她使眼神。
长泽见自己哥哥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看不明白,低低道:“怎么了?”
皇后闻言抬头,宁容左忙咳了一声,一脸正色的靠回椅子上。
长泽走过来坐好,皇后道:“怎么才回来?”
“咳咳……咳咳……”
听到某狐狸提醒似的咳嗽声,长泽有些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说。
皇后见自家这一对儿女神神秘秘的,脸色有些严肃,转头对长泽的随侍宫女问道:“公主方才去哪儿了?”
那宫女一听,老老实实的说道:“回皇后娘娘,公主这一上午都待在上御司,哪儿也没去。”
皇后垂眸,狭长的睫毛上挑着微微的冷光:“原是在江淮那里……也罢,快用膳吧。”
长泽回头看了一眼宁容左,绞着手指,对皇后犹豫道:“母后,我一会儿去君幸姐姐那里吃。”
皇后夹菜的动作一停,抬头,见宁容左一个劲儿的躲着自己的目光,几秒后,沉声笑道:“弄了半天不是不饿,而是本宫这里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啊。”
宁容左见势,忙陪笑道:“母后,你就别玩笑儿臣了,儿臣是有事早和她商量。”
“什么事?就不能和母后商量吗?”皇后看着他,淡淡道。
宁容左瞟了一眼自己的那个‘猪队友’,索性拿起筷子,挑眉道:“那我就不去她那儿了。”
“娘娘!”
话音未落,昭阳殿的掌事宫女兰挚走了进来,悄悄的伏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话。
是天葵交代给如意的那些话。
皇后的面容一直未变,仍旧是沉稳冷肃的,她听兰挚说完,问道:“人呢?”
兰挚眼神一撇,道:“在昭阳殿外候着呢。”
“叫她回去吧。”皇后甚不在意,脸上竟浮现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就说本宫知道了。”
兰挚努了努嘴,犹豫道:“娘娘,那咱们要不要把她……”
“不必了。”皇后叠了叠帕子,在嘴边轻轻一擦,“就当咱们宫里从来都没有这个人,你也告诉她,好好当差,不用担心别的事了。”
兰挚点头,疾步出去了。
宁容左听她们说着,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定是后宫那些琐事无疑了,他停了停,继续去伸筷子。
“别吃了。”
皇后蓦然说道。
宁容左和长泽一起回头,不明所以。
“这些菜都凉了,有热的在等着你呢。”皇后不紧不慢的抿了口清茶,道,“别去晚了,去晚了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宁容左听出皇后的言外之意,回头看了一眼长泽,她也一喜,起身要走,却被皇后拦住了。
“人家是给你四哥备的,你去凑什么热闹。”
长泽一愣,遂坐回座位,委屈巴拉的拿起筷子,边夹菜边嘟囔道:“明明是给我准备的。”
宁容左不知道自己母后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神情一闪复杂。
皇后放下茶杯,看着他,似笑非笑:“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心里在想什么,母后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想瞒着不成。”
宁容左看着她,随性道:“儿臣想做什么,想必母后也只心知肚明。”
“你自小行事就稳妥,母后自然放心。”皇后看着对面吃的正香的长泽,轻声道,“只是这丫头太利,你要小心伤到自己。”
“是,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还有,毒蛇不一定要掐七寸,把毒牙拔了,也是一样的。”
“儿臣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