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最盛名的赌楼,飘渺居。
无数人选择在这里孤注一掷,有人扶摇直上从奴隶变成主子,有人则神台跌坠,从主子降为奴隶,富贵与否,仅仅只在一瞬间。
江淮和高伦进去的时候,那里的人要比往日少很多,想是快要过年了的缘故,只是即便人少,江淮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她听着周围的细密嚼舌的声音,心中感叹,就这亲民度,不易容能行吗。
在一众赌客的注目下,她带着身后的高伦不紧不慢的走向那个最大的台子——镜花台,因着赌注大,所以人向来不多。
那小伙计见江淮来了,一下无措起来,忙跑回去叫了自家老板娘出来,道:“老板娘,您看。”
那老板娘年虽年岁不小,但大抵也就四十,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她见到江淮来了,热情道:“哎呦喂,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御典大人啊,怎么大人今日这么清闲,难得有空来我的飘渺居”
江淮解下披风扔给高伦,轻挽袖口,大有放手一搏的架势:“当然是来找痛快的。”
老板娘快步到了镜花台前,敏然一笑:“既如此,大人想玩些什么?”
江淮环视一圈,见镜花台围坐的就只有三个人,红玉钱庄的二公子,号称小霸王的孙邵,还有百艺坊的曹老板,剩下一人,她眉梢轻佻:“这位怎么没见过?”
那是个身材早早就开始发福的中年男子,面光红润至极,一袭华衣衬的整个人愈发油腻,他闻言,连忙道:“大人好,鄙人是近几个月才从韶州迁来长安的齐洪玉,人称齐二公。”
“齐二公?”江淮片刻恍然道,“那个新开的齐家老窖,就是你的生意?”
齐二公连连点头,目光却无法从江淮精美的面上移开,高伦在桌下小心的拽了下她的袖子,江淮了然,知道这齐二公就是今日要找的人。
长生教之所以流传甚广,就是因为坊间传闻,的确有人入教之后,通过层层核考,真得了长生,江淮上眼,的确,越是富贵之人就越想长生不老。
这样一来,皇帝下令剿灭长生教,却三番五次严明,要她‘活捉’教首的目的,也就显而易见了。
永坐江山,怕是每个帝王的心之所属。
“齐家老窖,听说你们家的三日浓很是不错啊。”江淮见老板娘亲自拉开椅子,微点头,坐了过去。
齐二公挤眉弄眼的笑道:“难得大人赏识,哪日请大人喝个痛快。”
高伦不着痕迹的冷笑一声,道:“喝个痛快?”
一出这话,孙邵和曹老板也都心照不宣的笑了笑,唯独齐二公一个人不明所以的继续道:“怎么了?”
孙邵往后仰了仰,斜睨着江淮:“齐老板不知,咱们这位御典大人可是长安出了名的千杯不醉,若是痛快的喝,还不把你们齐家老窖给喝个精光。”
齐二公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纵使御典大人千杯不醉,可这小身板怕是连一坛都喝不下吧。”
“好!”
江淮蓦地砸拳,利落的笑道:“那咱们这第一局,就赌齐老板你的一坛酒,如何?”
齐二公眼睛一亮:“大人的意思,第一局是要和我对赌了。”
江淮漫不经心的点头,手里的两仪扇点了点那个瓷盒,道:“我是头一次玩,你们也别欺负我,就玩这个,银珠赌单双。”
齐二公也来了兴致,和普通人玩有什么意思,得和有身份地位的人玩,更何况,这个人是大汤女官之首的江淮,江御典呢。
“好,大人痛快。”老板娘笑眼弯弯,道,“那咱们就玩这个,我今天亲自给你们抓银珠,如何?”
江淮挑眉:“那就麻烦你了。”
老板娘道了一声大人客气,巧手在桌上的那堆银珠子里一抓,不等众人反应,就已经把那些银珠都放进了瓷盒里,左右轻晃了两下,响起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几秒后,轻轻一敲,算是完事儿。
她狭长的眼睛左右各瞟一眼,道:“御典大人,齐老板,猜吧。”
齐二公掌指江淮,道:“御典大人先请。”
江淮看了他一眼,这东西她自然听不出来,但她知道,这第一局,齐二公无论如何都会让着自己,遂道:“齐老板,还是你先来吧。”
齐二公在意料之中,沉思一会儿,道:“我猜,是双。”
老板娘回头看着江淮,道:“那大人就是单了。”
江淮颔首:“快开吧。”
一旁的孙邵连忙捂住老板娘的手,还趁势揩了揩油,道:“齐老板输了是一坛酒,那大人输了呢?”
江淮道:“我输了,这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璀璨的金珠来。
孙邵眼睛蓦地睁大:“大人果然名不虚传,豪气,真豪气。”
齐二公不言,但笑的满脸褶子都在颤抖。
老板娘打开孙邵的手,掀开瓷盒,拿起一根漆红的筷子,仔细的分着。
最后,她笑道:“多了一个,是单,御典大人赢了。”
江淮面容清淡,道:“齐老板,那这坛三日浓,我可就不客气了。”
齐二公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大人是否有兴趣,再来一把。”
江淮道:“当然。”
接着十几把,江淮是把把输,把把赌,面色也越来越差,不一会儿,就砸进去了一万多两银票和手腕上的一对价值连城的镯子。
孙邵和曹老板狐疑的看着齐二公,心道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不知道让一让?
齐二公笑的精明,唇角勾的意味也有些奇怪。
江淮蹙眉看他,大抵也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齐二公背后的人,不是旭王,就是长欢,否则他一个外地酒商,怎能轻而易举的把酒售与皇家。
老板娘见这气氛有些不对头,忙赔笑道:“哎呦,看来今日大人的兴头不对啊,估计手上这点零用钱也都花完了,既如此,我亲自送您……”
“不必,谁说我手上没东西了。”江淮说着,将自己的那柄两仪扇‘啪’的摔在台中央,又取出一枚耀如鸽血的扳指放在旁边,道,“我再来最后一把。”
齐二公抬眼,他自然知道那两样东西的贵重,遂道:“大人,您这就为难我了,我可没带这么大的赌注在身上啊。”
江淮缓缓站起身子,一指他的鼻子:“这把,就赌你的齐家老窖。”
开始,齐二公还以为是她的玩笑,连连不屑摆手:“大人要是赌我这个,那您这个赌注可不够。”
江淮似笑非笑,从腰间取下一枚令牌,随手一掷,道:“我再赌上这个。”
众人上眼,忍不住一骇。
只见那枚令牌上规规整整,大大方方的刻着三个字,上御司。
齐二公的笑容缓缓敛起,对上她锋利的眉眼,不安道:“大人这是?”
老板娘也是有些吃惊,轻抚住江淮的肩头,道:“大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江淮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对齐二公果断道:“这一把,我还赌单,若是赢了,以后齐家老窖就是我的了,若是输了,除去这柄两仪扇和这枚扳指外,另添三十万两……黄金,亲自给你送去。”说着,拾起那枚令牌,一字一顿道,“最后,还有我在上御司的官职,若是输了,这个,就让给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