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泾意的面色从无情转为窃喜,淡淡笑道:“宗主请便。”
穆雎眼中惊骇,消瘦的身子挡在黎泾阳的身前,双臂张开:“不行!我不许你伤害她!”
关卿眉间一皱,直接伸过右手掐过她的脖子,往自己身前一带,随即左臂的袖子一抖,一柄锋利的小刀落入掌心,冰冷的抵在穆雎的脸上。
黎泾阳激动的剧烈咳嗽,硬撑着身体,唇瓣裂开出血,低低道:“别……别伤害她……我剁……我剁……”
穆雎的脖颈被掐的青紫,可身子仍是不管不顾的往前挣脱,关卿的那把小刀在她嫩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印记。
黎泾意冷哼一声,叫外面其中一个黑衣人递了把长刀过来,直接掷在地上,那刀锋和地面相撞,剜出一个裂缝来。
关卿的五指逐渐用力,穆雎的脸已经开始憋的泛红,她眼瞧着黎泾阳为了自己强行拖着身体去够那柄长刀,呜咽的哭着:“别……别……”
黎泾阳的耳边像是蒙了一层布,因着失血过多有些听不清了,只是固执的伸着胳膊攥住那柄刀,那刀柄很凉,上面结了一层冰霜。
关卿见他拿起来比划,不满道:“剁右手!”
黎泾阳动作一顿,又把那柄刀换到左手,右臂无力的摊在地上,刀刃抵在腕处,他抬了抬眼,眸子漫出一丝细红。
关卿眸光不快,喝道:“再往上!”
黎泾阳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尽了,意识也开始迷离起来,他费力的往上拿了拿,听到关卿道:“给我剁!”
一旁的黎泾意抱胸斜靠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悠哉道:“老二,你就认了吧,欠债总是要还的。”
穆雎的心整个悬起,她不顾那个近在咫尺的刀尖儿,哭喊的嗓子都哑了:“不要!泾阳不要!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关卿眼睛一红,抬手猛地一扎!
“啊——”
穆雎疼的浑身一抖,那柄小刀已经不偏不倚的扎进了她瘦弱的肩膀里,几乎没柄而入!
立刻有血从伤口处肆意涌出,把她本就染的鲜红的衣袂又添一抹艳色。
“你别动她!”
黎泾阳眼睛刹那瞪大,撑着双臂一个猛劲儿要起,身后的黎泾意却又狠踹了他一脚,将他整个踹翻,喝道:“不想让她死,就快剁!”
双腿上的伤口疼的黎泾阳几乎咬碎牙齿,大滴冷汗自额间滑落,流进腥红的眼里,他气息散乱,似马上就会殒命一般。
布满脏泥薄雪的地面上,他再次伸手执起那柄长刀。
黎泾阳抬头和关卿对视一眼,嘴唇紧抿,利落一挥!
“泾阳!”
穆雎尖声嘶喊道:“不要——”
刀起,刀落。
那只要耍十八路北斗花枪的右手,就这样伴随着喷涌的鲜血,彻底的,与自己的主人分离!
关卿的手,也在他落刀的一瞬间松开了,同时,将那柄没入肩膀的小刀直接拔出。
穆雎已经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楚了,她绝望的跌坐在地,膝盖添新伤,她浑噩的看着地上那只还带有余温的断手,嘴唇抖颤不停,半张着吞下一颗又一颗泪珠。
“泾……泾阳……”她声音如断弦。
黎泾意鄙夷一笑,转身离开了。
关卿拾起地上那柄长刀,居高临下的看着生息将尽的黎泾阳,眸光突然严肃起来,语气一变,道:“黎泾阳,你比你大哥更像一个男人。”
说着,阔步离开。
黎泾阳的视线逐渐缩小,最后只剩下那一条细缝,他费力的呼吸着,胸口像是有块大石挤压,用尽浑身力气转过身,他仰视着那干净的屋顶,低低的唤了一句:“灵……灵儿……”
那个女孩缓过神,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
她泪如雨下,一张小脸再也露不出素日的亲切笑容,慌张的扯下自己的裙角,帮他把断手的伤口捂住,不叫它再往出涌血,恸哭道:“你怎么那么傻啊!他不敢杀我的!”
黎泾阳狼狈的扯出一抹笑来,伸出另一只手去摸她的脸颊,指尖爱惜的掠过那道极浅的伤口,轻声道:“我……我害怕啊……若是能用……一只手……换你……今日的安危……我……总是心甘情愿。”
穆雎摇摇头,泪珠从睫毛上摔在他的脸上,心中空茫一片:“我不要你心甘情愿,我不要!”
黎泾阳极慢的眨了下眼睛,那份爱意终于涌上心口,从那浸满血迹的嘴里,缓缓的诉出:“灵儿……这二十一年……我过得一直浑浑噩噩……你那日问我……有什么志向……其实……你就是我余生的志向……这二十一年……太……值得等。”
穆雎攥着他的左手,慌乱道:“我去……我去叫人来救你!”
黎泾阳拦住她,又咳了两口血出来,眉间无力的蹙着:“你身上血味……这么重……林里猛禽居多……还是等到早上……你再走……记得带上那只手……遇到猛兽……你就扔出去……然后快跑。”
穆雎落泪不停,狠命的搂着他的身子,绝望的仰头哭喊道:“你别说话了!我求求你!别说了!”
黎泾阳双眼放空,唇角却勾起一抹微笑,随时可能被死亡的铁索摄走,他极轻极轻的说道:“大哥是冲我……来的……是我三番五次……连累了你……等我走了……这门婚事……就取消……嫁给郭凛……我知道……你喜欢他……我放心……本来我也是……配不上你。”
“我不嫁!除了你我谁也不嫁!”
穆雎喊的嗓子出血,贴着他的脸颊呜咽细哭,泪水和血混成一团:“你不能死!我们还要成亲呢!我们一起回西昌,一起经营马场!你这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你千万别死!我好害怕!我害怕!”
“别怕。”
黎泾阳轻轻的闭上眼睛,叹道:“灵儿……只可惜……没能娶你做妻。”
说完,最后一口热气自胸口荡出,意识逐渐涣散。
迷离中,他的耳边斥满了穆雎的哭喊声,一声大过一声,再然后,有纷乱的脚步声涌进木屋,还有争吵声,但他已经听不清了。
陷入黑冷空间的最后一秒,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塞进了自己嘴里。
好苦。
真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