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宫里,江昭良扶着皇帝坐下,担忧道:“皇上?”
皇帝此刻的面色十分沉重,嘴唇略微发白,他轻推开江昭良的手,扶额道:“朕没事。”
江昭良挥手叫天葵等一行宫人下去,自己走到桌子前倒了杯热水递给皇帝:“皇上,后半夜天凉,您在外面站了那么久,喝口热水暖暖吧。”
皇帝微叹了口气,把住她的手,将杯子放下,眸间映出一丝疲惫:“昭良,这场火烧的实在蹊跷,朕这心里一直发慌啊。”
江昭良眼底微动,轻靠在他身旁,伸手抚在他的胸口上顺着:“皇上别多想了,许是彻夜没休息好,再加上事发突然,疲累过度才心口发慌的,不如再在臣妾这里小憩一会儿吧。”
皇帝摇了摇头,伸出二指捏着眼角:“不是,这段时间朕就觉得不舒服,心里也一直七上八下的,近两年朝廷上发生了太多的事,前段时间通州刺史上疏奏明洪灾,这才没多久玫瑰园又无意走水……”
说到一半,他转过头,眼底微有红血丝溢出来:“昭良你说……这是不是老天爷在对朕暗示些什么?”
江昭良脸色微变,她停顿片刻,轻化开一个微妙的笑容,拍了拍皇帝的手:“皇上别多心了,不过是那些丫头是夜不察,这才走了水,左右现下都已经处理好了,就别担心了。”
“可是烛台放的好好的,怎么会倒了呢?”皇帝眉头紧锁。
江昭良揉着他的肩膀,安慰道:“皇上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皇帝嘴唇紧抿,面容略显颓唐,下巴上的青胡茬冒出个尖儿来,他搓着手指思忖片刻,忽而道:“秦戚!”
殿门处传来一道开关的声音,然后是秦戚苍老的回应:“皇上?”
皇帝叹了一声,低低道:“叫司天台监正来。”
“皇上?”秦戚疑惑道。
皇帝不快道:“还不快去!”
“是。”
秦戚说完,殿门又合上了。
江昭良捏着手帕,不安的看着皇帝:“皇上,您叫司天台监正来做什么?”
皇帝端过一旁的温水喝了,微靠在软榻上,淡淡道:“叫来问问他,近年来朝中多灾多事,是否是天象有异,或是哪里冲撞了神贵。”说着,摆了下手,“问了朕也心安。”
江昭良点点头,微垂眸,不再开口。
不多时,司天台监正庞密到了灼华宫,跪地行礼道:“微臣给皇上请安,给贤妃娘娘请安。”
皇帝冷眼:“庞密,昨夜宫里玫瑰园走水的事,你可听说了?”
庞密连忙应道:“回皇上的话,微臣听说了。”
皇帝点点头,放下茶杯:“朕问你,这段时间朝廷困顿多事,灾乱不断,后宫不是小产就是走水的,可是天象有异否?”
庞密微直起身子,面色略微凝重:“回皇上,微臣自昨夜走水后便察觉天象诡异,只是还不太确定,今早又对了一遍,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双眼微眯,心道果然出事了,便道:“你说。”
庞密严肃道:“微臣发现,正东方向第七宿中的箕水豹星在昨夜突然异亮,起风而向数不足,卷三旋于皇城之内,停而不出,裂墙角,恐为不祥之兆。”
皇帝往前凑了凑,谨慎道:“怎么回事?”
庞密眼中闪过一丝细不可察的精光,随即又飞快敛下:“皇上,箕水豹星未至时日便突放异亮,是为风势,主口舌之象,是多凶之兆啊。”
皇帝面色逐渐沉重,呢喃道:“主口舌之象,是多凶之兆……具体指的是什么?”
庞密微微蹙眉,语气颇为迟疑:“皇上,宫里……怕是进了爱搬弄是非,搅乱口舌的不吉小人。”
“搬弄是非的不吉小人?”皇帝心里一惊,眼睛骤亮,又快速道,“你继续说,是什么不吉小人!”
庞密点了下头,继而一步步的分析道:“皇上,箕水豹星主水,这两年一直隐亮,寓意雨露霈泽,是为不可得多的盛象,对皇上,对朝廷,乃至对整个大汤来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只是昨夜突然显异亮,很明显,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了。”
皇帝眉头微微皱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片刻,又道:“落实到朝廷上,可是有所指意?”
庞密突然面色骤凝,冷言道:“皇上,男子主土,女子主水。”
皇帝脑袋里‘轰’的一下,眼底掠过一阵寒意,他轻微咬牙,心道既然如此,那么这一切就对的上了,通州涝灾,玫瑰园走水,只要与水有关便会出事。
顿了顿,他又道:“那你的意思是,这次玫瑰园走水的事……是朝廷里的女子多至外溢了?”
庞密点了下头,犹豫道:“皇上,怕是此次女官殿选出了事,天象预示的小人说不准就藏在这些入选的女子中,不祥之身不宜进宫啊。”说着,他又接了一句,“皇上,阴阳相调,两方平分才是正经,若是某一方多至外溢,违背自然之法,寒气逼近龙威,恐会为朝廷带来灾祸。”
皇帝想了想,又说道:“那就是说,现在朝廷上的女官太多了是吗?”
庞密摇了下头,认真道:“皇上,按照前两年的星象来说,既是盛象,说明现在朝廷上阴阳所调的正满,不多也不少。”
皇帝这时才恍然,道:“那就是说,现在朝廷的女官数量正好,多一个就会导致我大汤由盛转衰了?”
庞密低着头,语气不卑也不亢:“关于人才选拔的事微臣不敢多言,但我大汤绵延百年的国祚,也不是一个小小女子能够攻破的。”
皇帝深吸了口气,靠在软榻上的身子有些筋疲力尽,即便是庞密说了壮国威这样的话,但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方才所说的星象之事,看样子,真的是这次女官殿选出了问题,
“等下。”
一旁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的江昭良突然道:“按照庞大人所说,这次玫瑰园走水单单是因为女官殿选的事情,那近两年既是盛象,朝廷上为什么还是多事多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