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而过,江璟背上粘了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转头看着落后自己一个身子的旭王,丝毫不掩饰眸中的怒意,冷冷道:“殿下这是做什么?方才若是在近一些,可就伤到君幸了。”
旭王不紧不慢的放下弓箭,扔到一旁松了口气的刘青浦怀里,清淡道:“将军别气,别的兵器不敢说,但出身皇室,先祖最重视的就是弓马功夫,这么近的距离,我的准头还是有的。”
说着,转头看他:“这群山匪已是山穷水尽,保不齐想出什么阴诡之计来,说是作为交换,其实是想至令妹于死地。”
江璟面露不屑:“殿下说笑了,君幸出身六道阁,区区一个山匪,别说杀了她,就是近身也难,况且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也不会愚蠢到……”
“本王心急了。”旭王截住他的话,似笑非笑道,“将军见谅。”
说完,不顾那人火烧般的目光,径直走到二当家和三股辫身前,捡起地上的那柄长剑,准备根除,却听江淮道:“殿下。”
旭王转过头,瞧见江淮一脸阴沉的走了过来,她不顾身份高低,直接粗鲁的将他往后推了一步,站在那两人身前,冷言道:“殿下,他们既有事要交代,何不叫他们说完,再杀也不迟。”
旭王并未发火,拄着剑在地上,挑眉:“他们为了活命什么话都能胡扯,大人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他们的狡猾。”
江淮微微斜眼,并未理他,反而低头去看二当家,她道:“方才你大哥说的秘密,是什么?”
二当家有些不安,他瞥了一眼旭王,知道那人想要杀了自己,但江淮在这儿,他也动不了手,想了想,道:“大人,我们……”
“够了!”
旭王低喝了一声,眉间皱的极紧,整张脸在月色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狰狞和隐怒,有风刮过,激出一丝诡异来。
江淮侧眼,声音淡漠:“殿下,怎么了?”
旭王咬牙,回头望了一眼江璟那边,转身对江淮道:“江淮,你别得寸进尺!”
江淮眸中冷凝:“什么?”
旭王拽着她往后让了一步,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质问道:“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
江淮明知他说的是什么,却还是故意道:“殿下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他娘的跟我装傻!”旭王愤恨道,“江淮,上次鱼税的事情,你损了我手下两员大将,我计不如你,自愿认输,你可别给脸不要脸!”
江淮眼中一闪讽刺,淡淡道:“殿下什么意思?是我要现在罢手吗?”说着,微微转身,“这么一条大鱼摆在眼前,难道您要叫我空手而归吗?”
旭王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一顿不吃你死不了!”
江淮有把柄在手,现在是不为所惧:“可我想吃,撑死也愿意。”
旭王又回头瞥了一眼刘青浦,那人现在是案板上的鱼肉,紧张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儿了,狠剐他一眼,转身对江淮道:“江毒蛇,不如这样,你我各让一步。”
江淮丝毫不在意,不屑道:“我有什么事是需要你让的?”
旭王眼底阴鸷,声音过风愈加冰冷:“江淮,我可警告你,讨贼檄文的事情我能做出来一次,就能做出第二次,你可别逼我!”
江淮脸上的表情一瞬敛回,冷的如洞庭峰顶上结的冬霜:“你想怎样。”
旭王见势,冷淡一笑,继而道:“江淮,想必你也知道,不管是上次鱼税的事情还是这次山匪的事,我不过是想要敛些钱罢了,你在朝维持需要银钱,我他娘的也需要,咱们这次,就不能彼此放过吗?”
江淮斜睨着他,却没说话。
旭王深深一叹,切齿道:“你若是非要赶尽杀绝,我也不介意和你破釜沉舟。”说着,眸光诡狡的盯着她,“想必父皇若是知道,庞密的那套星象之说是受你指使,一定会气的火冒三丈吧。”
江淮闻言,浑然一僵。
她眸光冷冽的看着对面的人,脑袋有一瞬间的杂乱。
旭王怎么会知道?
哦对了,徐丹青。
这贱蹄子看来是旭王的人没错了,居然还骗自己,说去年模仿自己笔迹在讨贼檄文上签名是被威胁的!
……
……
老子日你娘的三寸宽的大菊花。
都他娘的吃屎去吧。
……
……
江淮深吸一口气,拼接好崩坏的心绪,看向旭王的眼神明显谨慎了起来。
旭王知道她动心了,继续道:“我不去揭举庞密,你放过刘青浦,咱们各让一步,就让这件事情这么过去,剿匪之功我不跟你大哥抢,全是你们江家的,你看如何?”
江淮微张了张嘴,红润的舌尖轻掠过左侧锋利的虎牙,细微的疼痛袭来,她的思绪也越加清晰起来。
虽然旭王没有实锤证据证明庞密和自己勾结,毕竟他不是长信旧臣,但不可置否的是,此次星象之说的确许了自己太多好处,难免惹疑,皇帝又实在多心。
再者说了,就算最后能再次化险为夷,自己也得费不少心力去处理,期间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多余的是非来,实在是得不偿失。
转头,看着远处局促不安的刘青浦。
他上任时日不长,未得皇帝重用,一时半会儿也造不成什么威胁,若是强行揭举,以旭王的性子,看来是得两败俱伤。
罢了,这次先饶你一命,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弄弄你。
江淮微吸了口气,眼珠如冬日的水滴结晶,干脆道:“三万两银子,再加上另一块蛇鳞砚。”
旭王先是一愣,随即忿忿道:“你狮子大开口!”说着,又接了一句,“我去年不是送过一方蛇鳞砚给你吗?”
“我现在要另一块大的。”江淮得逞一笑,然后脸色骤冷,“不给就破釜沉舟,咱们麒麟殿见。”说着,作势要走。
旭王咬了咬牙根,伸手拦住她,认栽道:“罢了,成交。”
“我后悔了,得加码。”江淮突然翻脸,“我要五万两,金子。”
“你!”
旭王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到如今什么都得答应,闭眼点了点头:“我给。”
江淮笑的精诡,夺过旭王手里的那柄长剑,步步逼近二当家和三股辫。
那两人听到他们的对话,早已经是心如死灰,身子没凉气先凉了。
江淮垂眸,复又抬眸。
抡臂。
落臂。
一剑两首。
……
……
远处的江璟面无表情,眼神却极度复杂。
反观刘青浦,长长的舒了口气。
……
……
长空的左边漫来一抹红,化开这阴沉死寂的黑夜。
犹如新生婴儿般的一声鸣啼。
天终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