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少府少监——庄英带人来双凤岭清点那群山匪的赃款时,已经是早上辰时一刻了。
天气进入五月明显暖和起来,加上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势挡住了来往的风,导致山壁间的血腥气味久聚不散,又闷又臭,令人作呕。
旭王和江璟先行回宫面圣,剩下的战场自然由江淮和刘青浦负责清扫。
因着激战留下的狼藉不好清理,双凤岭要止行三天。
刘青浦从一旁走过来,瞧着那些堆起来的山匪尸体,捂了捂鼻子:“大人,您还是先回利阳关吧,这里实在是太过脏乱了。”
江淮摆了下手,瞧着那山洞里面运出来的一箱箱金银,微皱眉头。
庄英蹭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数了数,挥手命人运上马车。
江淮扬声道:“庄少监,方才那是最后一箱了吧!”
庄英连忙走过来,应道:“是了。”说着,翻开那账本数着,“大人您瞧,这群山匪在这双凤岭盘踞还不到三月,就已经吃得这么肥了。”
江淮道:“一共多少?”
庄英语气微沉:“光是金锭就有二十九万两,银锭七万两,还有些散碎银两,这些加上这段时间劫来的货物,差不多五千多两。”
江淮挑眉,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刘青浦:“养的真肥啊。”
那人听出她话中深意,只是敷衍一笑。
……
而后,所有的钱都被运回了皇城,再次清点后充入国库,剩下的商货有品标的都被原商户领了回去,没有品标的经变卖后也悉数充公了。
回去之后,剿匪之功旭王果然一分不占,刘青浦也不敢多言,江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说来说去,奖赏什么的都是次要,最重要的是江璟的威名,算是彻底扎透了长安。
江家和旧臣终得一时平安。
翌日午后,江淮站在上御司的院里抻了个懒腰,紧绷了八年的神经,在这一刻难得的放松,舒适的不得了。
山茶站在殿门口,端着茶杯,遥望着那一身鸦青色官服的女子,恬淡一笑。
“大人,喝杯茶吧。”
江淮摆了下手,懒散道:“午后无事,我先回侯府了。”
山茶道:“那大人不用午膳了吗?”
“不必,北堂已经在佛门等着了。”江淮道,“你若是饿了就先吃吧。”
山茶应了一声,端着茶又回去了。
江淮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出走,就在快到佛门的时候,她瞟到了一个身着青衣的人影,正从北边走过来,看样子也是要出宫。
徐丹青瞧见江淮,平静的揖礼:“丹青见过大人。”
江淮停住脚步,负手看她,蓦地冷淡开口:“见你娘个腿。”
徐丹青一愣,被骂得莫名其妙:“大人?”
江淮回头看了一眼,佛门下那群定龙卫的侍卫都昏昏欲睡的,索性直接拽着她往一旁靠了靠,恶狠道:“徐丹青,别他娘的跟我装傻了,我全都知道了。”
徐丹青美眸露疑,摇了下头。
江淮动动下巴,伸手抄住她的脖颈,五指微用力:“我问你,你是不是旭王的人。”说着,横瞥着她来时的方向,“从旭王的醉云台来的吧。”
徐丹青没有武功傍身,哪里经得住她如此对待,不过两秒便浑身发抖,满脸通红,她攥着江淮的手腕,艰难道:“大……大人……”
江淮冷哼一声,稍微松了力道。
徐丹青得了空,大力的喘了几口气,揉着脖间的红迹,蹙眉道:“大人……咳咳……胡说什么?”说完,又接了一句,“丹青不是旭王的人,我们徐家从未参与夺嫡。”
江淮抱胸挑眉:“不是你,旭王怎么会知道那司天台监正庞密是我的人,这件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说完,上下打量着她,眼底阴血,“你个贱人,亏我当时还相信你,放了你一马。”
徐丹青这时候才缕清事情缘由,无奈道:“我没有,我不是旭王的人。”
江淮冷笑不止,目光阴鸷。
徐丹青见她这样,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停了一会儿,她恍然道:“大人,我知道是谁给旭王通的信儿了。”
江淮撇嘴:“编编编,你再给我编。”一指不远处的宫墙,“你信不信我从那儿给你扯着腿扔下去!”
徐丹青动动嘴唇,噗嗤一笑,美得如金银花绽放。
江淮一脸黑线。
徐丹青掏出帕子来掩了掩嘴,柔夷纤手轻搭江淮肩膀,点了点:“大人,您听着,我说完了,若是您还觉得给旭王通风报信的人是我,再把我从这宫墙上扔下去也不迟。”
江淮打量她一眼:“你说,我看你还能说出谁来,还跟我狡辩……”
说到一半,她的脑海里猛地闪现出来另一个人脸,乌发白衣。
纪贞。
是了是了,这丫头怕是因为自己利用了她,恼羞成怒,从而想要借旭王之手,来教训教训自己。
江淮抬头对上面前人的那双眸子,清澈如潭水,映照出自己气恼未退,尴尬上涌的面容。
她微呼了口气,不自在的看向别的地方,伸手一指佛门处,说出来的话底气因着愧疚都虚了七分:“你……也出宫?”
徐丹青瞧她这样,放下捂着脖颈的手,露出那通红的淤青来:“本来是要出宫的。”停了停,“但现在看样子,得先去一趟太医署了。”
江淮咂咂嘴:“娇气。”
徐丹青柳眉一挑,轻扯了扯衣领:“大人不想道个歉吗?”
江淮根本拉不下这个脸来:“道什么歉?就当是……你去年帮旭王诬陷我的惩罚。”说完,往前一步瞟了瞟,“这不也没怎么样吗。”
“谁说的,肯定红了。”
徐丹青难得笑的这么欢愉,更难得让江淮如此难堪,她心生促狭之意,又把领子往下拉了拉,一个劲儿的往前凑。
那雪白却淤青的肌肤映入视线,江淮微愣,叽咕道:“是有点手重了。”说完,无意识的抬手给她揉了揉。
“大人?御业大人?”
两人一愣,同时回头。
是久等的北堂。
那人一脸迷茫。
因着徐丹青是背对的北堂,以她的视角看过去,就见她自己拉着衣领,而江淮右手臂消失在她胸前,好像是……伸进去了。
“属下……再等等。”
北堂转身小跑着离开。
江淮连忙抽回手,咳了一声,正经的踱步而去:“告辞。”
徐丹青瞧着她的背影,不紧不慢的整理好衣领,淡淡道:“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