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江歇的心跳亦如那鼓声鼎沸,他气息微重,听着旁边反应过来的韩渊慌乱道:“入考场前不是都已经搜过身了吗?这是何意啊?”
江歇心焦,可又不能把自己二姐的事情供出来,只是急速道:“肯定是有人见你成绩这么好,故意设套陷害你!”说着,噘嘴到那个通风孔处,催道,“你快把那个纸筒吃了!快吃!不吃来不及了!”
韩渊是想吃,可看着那拇指大小的纸卷,艰难道:“不行,这外面是用薄竹片包着的,嚼不动啊!”说着,匆忙瞟着四处,“我……我藏起来。”
江歇急的挠抓着隔板:“那人故意整你,你就是藏屁股里也没用!”
韩渊满头是汗,脸色憋红:“那怎么办?”说着,一把将阁间的门从里面反扣住,捉急中略有哭腔,“我寒窗十年,若是这样回去,岂不是……丢祖宗的脸面啊!”
江歇踌躇满面,想着要不要帮他,可这样就是坑了自家二姐,光因陆颜冬的事就惹她发了那么大的火,若是这次还来,怕是又得闹个天翻地覆。
但若是袖手旁观,这个韩渊岂不是真的要无辜含冤了!
正当他迟疑的时候,隔壁忽然传来踹门声,还有巡考的催促声,韩渊没见过这种架势,吓坏了,踹气声都不对劲儿了:“三公子!三公子救我啊!”
江歇咬牙,愤恨道:“快把纸筒从这个通风孔递给我!”
韩渊用背抵着隔间的门,恍然听到这句话,并未反应过来:“三公子说什么?”
江歇算是下定了决心,死就死吧,二姐做了那么多让人戳脊梁骨的事,到底也得替她赎个罪,悬崖好勒马啊!
“把纸筒给我!”
韩渊已是泪流满面,颤抖着嘴唇:“那三公子……你怎么办?”
江歇急急道:“我有我二姐护着,出不了什么大事,从哪儿不能混个一官半职的,你不行!”说着,敲着隔板,“快给我!”
韩渊眼下虽然手足无措,却也不想让他为自己无辜背锅,这两天相处下来,他发现江歇身上并无那些世家子弟的纨绔膏粱之态,是个难得的朋友,他不能拉他一个根本无关的人下这混水!
眼瞧着那门要被踹开,江歇恨不得直接把手伸过去把纸筒拿回来,切齿道:“快给我!你也不必愧疚,只以后若是中选,做个清白廉政的好官,就算是报答我了!你再不给我,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韩渊被外面的人踹的震得胸口发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纸筒从那个通风孔处塞了过去,哽咽道:“三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韩渊今生必定报答。”
“别说了。”
江歇刚把那个纸筒从通风孔拽过来,就听旁边传来一道木板断裂的声音,心下一惊,顺孔往里探瞧,只见韩渊被踹的喊不出来,外面伸来一只手,纤长笔直,白如瓷玉,拽着他的领子,像是拎小鸡儿一般拽出去了!
是二姐!
他忙靠了回去,一咽口水,死攥着那个纸筒不肯松手。
然后内心陷入极度胶着的状态,前一秒不断的后悔自己这么做,后一秒又觉得自己救了旁人,功德无量。
说来说去,还是怕惹怒那人,回家之后不定怎么收拾自己呢。
这边,韩渊被领子勒的剧烈的咳嗽着,可那人却听不见一般,拖着无法挣扎的他一把扔掷在前面的红鼓架子之下,挥了挥手,道:“封闭整个国学院。”
“是。”有人答道。
韩渊一个孱弱书生哪里经得住她这样折腾,连怕带疼被摔得七荤八素,几秒后,粗喘着气撑着身子抬头,正好那人也居高临下的看过来。
这一对视,他狠狠的打了个激灵。
韩渊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浓滚且炙热的杀意,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南海,戾气翻滚,野凶乍现,可如今那片边蛮外的禁忌海域,竟全都融于一人双眸,可见其怖。
瓷面炭眉,鬼眼锋唇。
她这样负手伫立在面前,韩渊只觉得身后有一片阴云笼罩过来,四周的一切都寂静如死,他甚至能听到自己体内的血液细胞寸寸断裂的声音,生机不复,便是呼出的气都变得沉重,从鼻腔里涌出来,随即狠砸在地上,溅出片片尘埃。
然后,他呆呆的瞧着一旁那个甲胄完备的侍卫过来禀告:“启禀御侍大人,国学院的四扇大门已经全部关闭,出入禁止,便是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
韩渊一愣,心道面前这身鸦青色长袍的女子,竟是江淮!
果然名不虚传,这敛而不发的通派气魄,怪不得镇坐女官之首四年之久,亦然能无人撼动分毫!
只是这样的人,居然是江歇的亲姐姐,这两人怎么比,也不像啊。
当然他不知道,江淮如今的强横气势多半都是自幼在六道阁养成的,彼时白骨为枕,鲜血为盖,杀意外露,要比现在凶恶许多,加之眉眼凌厉,所以江湖有名,为官做宰之后,才学会敛着气势,但偶尔拿出来吓吓人,也不是随便就能禁得住的。
她对陆颜冬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所有的考生便都从阁间里走了出来,然后老实的站在一旁,有捶腿的,有捶背的,还有戏谑韩渊,不顾纪律的。
陆颜冬蹙眉,厉声道:“都把嘴给我闭上!违者除名!”
立即鸦雀无声,却有一人在两秒后再次不知死活的开了口:“出了什么事?赶紧收考卷啊!”
江淮斜眼过去,原是刘青浦的长子刘邰。
陆颜冬一挥手,便有赤龙卫的侍卫走过去把吵得厉害的刘邰硬架到了后面去,然后所有的考生都清楚的听到了拳打脚踢的声音,刘邰被打的连声都喊不出来,不一会儿,又被拖了出来。
江歇跳脚一望,心下暗惊,没想到二姐和陆丫头当真下死手,这刘邰好歹是刘青浦的嫡生子,更何况,诬陷韩渊的事不也有刘青浦一份吗?
刘邰被带了回来,扔在韩渊身旁,吓得那人直往后退。
江淮伸脚,把刘邰踢得远了一些,随后,对韩渊道:“你作弊?”
韩渊一怔,旋即咬死道:“没有。”
江淮眼珠上下打量他一下,然后缓缓直起身子,一挥手,利落道:“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