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宁容左和骆择善的婚事,韩渊的冲喜便搁置了两个月,眼见玉河街拔地而起一座硕大奢华的明王府,百姓们议论纷纷。
一是这件婚事催促的急,不由得让人怀疑骆择善的肚子。
二是宁容左和江淮的事情望眼长安,人尽皆知,前者忽然换了成亲对象,不由得让人唏嘘这两人感情的脆弱和稀薄。
江淮视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宫中备婚的那位准明王妃总是三翻四次的向她挑衅,好在她还没回击,花君便忍不住训了她一顿。
半个月的光阴悄然流逝,期间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送走了顾家戏班,西昌那边江淮给慕容清捎了信儿,叫他稍微照顾一下。
又过了几天,便到了大婚的日子。
……
……
月尾,明王婚。
麒麟殿前,热闹非凡。
宁容左毕竟是皇嫡子,婚礼的架势自然要比恒王那场宏大的多,皇后亲自备至,又着意添了好些,光那条供新娘从昭阳殿走过来的红席,就精细出一倍还多。
江淮作为唱使,与上次一样,老早就和钱景春在麒麟殿前的台阶下等着,那人斜眼,知道她心情不好,本来想要讽刺几句,想了想,还是理智的咽了回去。
而在身后的九十九层台阶上,宁容左着一身红色喜衣岿然而立,他素日是不穿这样的艳色,今日单着,倒显得精神多了,果然人亦清俊,怎么穿都差不了。
秦戚拿着拂尘站在他旁边,是大气也不敢喘,明明宁容左的表情很平和,但周遭的气氛确是严肃的,让人浑身直冒冷汗。
他又瞥眼阶下的江淮,那人背对着自己,分辨不清神色,但瞧着旁边坐立难安的钱景春,便知道她也不好受。
这两人,何苦呢。
这老内监一叹气,旁边的宁容左耳尖,淡淡道:“秦总管,怎么了?可是站的久了,有些累了?”
秦戚陡然一个激灵,连忙陪笑道:“没有没有。”
宁容左轻轻一应,忽然,听到一道礼炮炸响的声音,两人纷纷抬头,瞧着长空开出一朵灿烂的花,只是白天,看不太清晰。
将视线拽回来,瞧着红席尽头拥着骆择善出来的仪仗队。
秦戚微微蹙眉,虽然他已然年迈,但视力却是出奇的好,这骆择善藏在喜衣里的身段不比江淮,更和当日的高莳君差远了,真不知道四殿下看上她什么了。
但他活久了,也是个人精,只在心里叹道皇家薄情,何事都能拿来交易。
阶下的江淮瞧着现身的仪仗队,微呼了口气,挺直了身子。
旁边的钱景春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大人怎……”
江淮也不看他,直接脱口两个字掀在他的脸上:“闭嘴。”
钱景春一噎,脸色登时胀的铁青,但苦于低人一级,只好禁声不言。
……
骆礼维是这个婚礼的礼官,他和当时的钱景春一样,用袖子扶着自己女儿的手,提醒她小心脚下,可这话刚出了口,就见那双红色的绣鞋不偏不倚的踩中了红席中间的那条金色线条。
踩中了。
失礼了。
骆礼维蹙眉,提醒道:“择善,往左一点儿。”
骆择善盖着红绸,什么都看不见,闻得父亲厉声,赶快照做。
骆礼维仍是放不下心,开始碎嘴子,几乎骆择善每走一步,他都要提醒一次,如此一来,仪仗队的动作异常的慢,只是催不得,余下众人只好忍下。
江淮等人在那里等啊等,足足两刻钟,仪仗队才走到九十九层台阶之下。
再好的耐心都被磨没了,钱景春冷言道:“还真是……姗姗来迟。”
骆礼维眉头一皱,面色明显不好起来。
这两人同为礼部一二把手,明争暗斗到了江淮眼前,那人瞧着,有些心烦,冷淡道:“你们都给我退下。”
那两人又对视一眼,带着仪仗队后退三尺开外。
江淮上前,低声道:“上御司从二品御侍江淮,给王妃请安。”
与高莳君不同,骆择善从盖头下传出来的声音,多有得意:“择善有幸,劳烦大人了。”
江淮应了一声,抬起右臂,但那人没看见,也没动作。
秦戚眯眼在上面看着,疑惑的哎了一声。
宁容左盯着那两人,一言不发。
骆礼维在一旁干着急,倒是江淮蹙眉,直接把右臂伸到骆择善的左手之下,往上一抬,那人反应过来,赶紧抓住。
江淮从怀里掏出一张红色的帕子来,盖在她的手上,淡淡道:“王妃,脚下留神。”
说完,带着她一阶一阶而上。
到了最高层,江淮死活不肯抬头看宁容左,只是将手旁的人交给她,待那两人进去,才和秦戚一起跨门槛,入正殿。
阔大的正殿中,依旧是上次那般安排,暂不细表。
两位新人走到了金线勾绣的蒲团前,宁容左不比恒王粗鲁,而是扶着骆择善一同跪下,并提醒她小心。
江淮在一旁看着,面色十分平静,这样端庄稳重的态度被座前的太后看在眼里,很是欣慰,并且满意的点了下头。
只要能持住心。
必是个能成大器的孩子。
江淮拿起一旁宫人举来的金盘子上的玉诏,小心展开来,指腹摸索着那冰冷的表面,朗声念道:“大汤钦昌:今有骆礼维嫡女骆择善,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谨奉百花神君垂怜,纳为皇四子明王正妃,愿二位敛身育嗣,明德修己,白首同舟,共济携手,不负望栽,钦此。”
说完,合上玉诏,扬声道:“巳时,启礼——”
然后一顿,她扬声道:“一叩首——”
宁容左和骆择善一同俯身起身,后者红盖头上的珠穗扫在地砖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江淮又道:“再叩首——”
两人再叩再起,而那人瞧着这般身份尊严的两个人匍匐于自己身前,心头蓦然有些兴奋,于是第三声便扬高了许多:“三叩首——”
待两人最后一次起身,她道:“礼成——”
宁容左面色淡漠,扶着身旁的骆择善起身,和江淮对视一眼,只是这一下,非但没从她的眼里看出一丝嫉妒之意,反倒捕捉到了一抹欢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