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皇城醉云台。
夕阳过后,那窗纸也不再红似啼血,旭王站在原地,负在背后的手逐渐攥为拳头,剑眉间蹙着明显的犹豫,咬了咬牙,道:“这事准成吗?”
李侃元从凳子上站起来,态度十分斩钉截铁:“当然,殿下,您可要快些拿主意。”
旭王转过身来,道出心里担忧:“只是,老四和她不是早就一刀两断了吗?再者说了,这次武举,父皇力求过程透明,江歇的本事阖长安都亲眼为证,你从何下手?”
李侃元略微捉急:“殿下,现在最重要不是真相,而是除掉江淮。”
旭王垂眸:“可是上次在春场,父皇反悔了。”再抬头,难得谨慎,“若我现在急功近利的逼着他杀了江淮,岂不是惹火烧身,去触父皇的逆鳞吗?”
李侃元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两颗深邃的眸子转动了下,冷淡道:“殿下不知,对江淮手下留情的并不是皇上。”稍微停顿,再一口咬死,“而是慕容秋。”
旭王咻的转头看他,心头微疑:“你说什么?”
李侃元面色凝重,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才道:“殿下,慕容秋摆明了舍不得杀江淮,再怎么说那人也是他的亲外甥女,就是看在慕容葏的面子上,也不会赶尽杀绝。”凑前一步,语气下沉,“殿下,您好好想想去年的那次,眼看江淮都要命归黄泉了,谁料到被江璟带回去便又死而复生了,笼中困兽能在刀剑下逃出生天,这不是慕容秋手下留情还能是什么?”
旭王被李侃元这么一说,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回想着前两日的事,慕容秋拦着自己不叫他将长信王灵位的事情道给父皇,难不成真是为了江淮?
为了他这个外甥女?
毕竟刘青浦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李侃元见旭王心态动摇,赶紧乘胜追击:“殿下,慕容秋是两朝重臣,又是当今的一品御史,皇上虽然想杀江淮,但也得顾虑顾虑他。”攥住旭王的小臂,微微用力,“只是,若您按我说的去做,就是借了一柄名正言顺的刀给皇上,他必欣喜之啊。”
旭王斜睨着他,咬了咬嘴唇的死皮。
李侃元长叹一口气:“殿下,旧臣这块心病耗的太久,是时候除根了。”抬头紧盯着旭王,视线锋利的像针,“难不成,殿下不想要这个头功?”
旭王闻言,顺势扶着桌边坐下,眼盯着那个缥缈的火烛苗,不禁陷入沉思。
正如李侃元所说,慕容秋的确可疑,不过那人经验老道,也许是有着自己的打算,只是近来宁容左风头偏盛,甚有超过自己的架势,更何况,这人当街射杀徐丹鸿,算是叫阖长安都知道他们一刀两断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只有两种结果。
宁容左除去旧臣,明王党崛起。
旧臣弄倒宁容左,江淮党崛起。
而这两个结果,于他宁容阳来说,都不怎么样。
那就只有主动出击旧臣,顺便牵扯上宁容左,争取一箭双雕,便是不能,也要叫他们都掉一块肉下去,反正这两人谁也跑不了。
旭王猛地拍案,震得茶杯翻到,水渍横流,他沉吸一口气,低低道:“这一次,势必要碰个血流成河。”
李侃元见他眸中的火焰越燃越旺,微微勾唇。
心中默道。
慕容老贼,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旭王这个能随意摆弄的庸主,是老夫的。
……
……
驸马府,卧房。
院内的杜鹃树已经成型,夜晚凉爽,有鸟雀停在枝尖儿上,蹦蹦跳跳的好不自在,偶尔扑打着翅膀飞走一只,徒留着沙沙的颤动声,好像秋收时的簸箕在筛粮食。
而院中清爽,卧房内却余温滚烫。
一通缠绵后,云收雨歇。
阔大而凌乱的房间内,有属于男人的气喘声细微传来,那声音带着释放过后的痛快,还有三分不想外露的的隐忍,随着时间慢慢的冷静下去,再没了别的声音。
苏绾也逐渐歇下来,浑身酸软的不得了,今夜的江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着急的像是只猴子,过程冲动到不行,仿佛初食甜果的毛头小子,没个节制。
这会儿这人趴在自己身上,好像一块巨大的石板,压得她快喘不过气,遂伸手将他推到一边去,把被子拉到腰间,心道傍晚的温水澡又白泡了,浑身都快被汗浸透了。
江璟的鬓发同样湿哒哒的,他见苏绾在自己面前无所顾忌的露着身子,心里既高兴又无奈,扯过被子重新给她盖上,嗓音沙哑:“小心着凉,等汗消了再说。”
苏绾一言不发,慢悠悠的背过身子。
两秒后,一条手臂伸过来将他搂进自己怀里,背贴那人胸膛,隔着两层肌肤都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要穿透过来和她的那颗揉搓在一起。
苏绾没有挣扎,似是习惯了。
只不过今晚江璟的手臂太过用力,她被抱得不舒服,推又推不开像锁链似的,犹豫两秒后,苏绾稍微转头冷淡道:“勒到我了。”
江璟果然放开了些,而苏绾也顺势往外挪了下,见身后那人没有往回拦,她便撑着枕头坐了起来,扯过旁边褶皱的寝衣穿好,想要下床。
江璟攥住她的手,冷冷道:“你干什么去?”
苏绾面无表情:“去书房睡觉。”
江璟的口水还不等咽下便被怒火烤干,起身将她拽回来,两人目光交接,苏绾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委屈,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江璟当然觉得委屈,瞪眼不甘道:“苏绾,每次占完我便宜就想走。”气得咬牙,“你拿我当什么,给你解闷的玩具吗?”
苏绾一时寡言,见江璟的脸色稍微发白,好像还有些慌乱,再联想到他今夜欢爱时的猴急,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道:“你怎么了?”
江璟心里发闷,这些日子总觉得不舒坦,甚至会连夜从噩梦里惊醒,他抬头瞧着那人,语气难得服软,像自家弟弟看齐:“苏绾,我总觉得要出大事,这心慌的厉害,你就算可怜可怜我,多留一会儿都不行吗?”
苏绾闻言,更是冷漠的将他的手挣开:“可怜?那你从前怎么不可怜可怜我?数次电闪雷鸣的雨夜,你连一刻钟都不肯多留。”
说罢,也不穿鞋,赤着脚便推门出去了。
江璟留在床上,目送她离开,眼睛里的神色除了悔恨,没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