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完璧的死还不等天明,便被人发现了。
大抵是寅时三刻,天竺被冻醒了,想着骆完璧身体孱弱,就灌了个汤婆子给她送去,本意是不想打扰她的睡眠,谁知道一进寝殿,就见到这人已经死在了地上。
汤婆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热水并着残片一起打在脚上,天竺亦是毫无知觉,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两秒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连滚带爬的往出跑,凄厉的喊道。
“来人啊!美人出事了!”
……
……
皇帝等一众后宫妃嫔来的迅如闪电,太医署的百位医官也如实到场,以崔玥和曹太医为首的几人上前检查,在确定骆完璧的死后,浑身的血都凉透了。
皇帝抱着骆完璧的尸身,说什么也不肯从地上起来,他的手颤抖的掠过那人依旧如此完美无缺的脸颊,大滴眼泪滚烫落下,忍不住呜咽道:“完璧。”
皇后和邓淑妃陪在旁边,满脸凄凄不忍谈,而秦德妃见宫中又一位姐妹离去,捂着帕子掩面抽泣,江昭良扶住她,面色自是难看,虽知道骆完璧活不了太久,但死的确实突然。
不多时,江淮和骆宛竹等女官也赶入宫中,见到了这一幕。
后者见自家大姐悄然离世,登时双腿软弱,失神的向后跌去,惊慌和尖叫中,江淮眼疾手快的将她接在怀里,转头再看皇帝,这人痛哭流涕之下竟如丧考妣,
她面如沉重而复杂。
骆完璧进宫不满一月,何谈如此深沉的伉俪情深,皇帝哭成这样,她估计,无非是骆完璧临死之前,那人没有将这盘饕餮盛宴享用了,觉得可惜而已。
江淮盯着骆完璧那双紧闭的眼,倍感遗憾,骆礼维和自己的这一遭心血算是全都白费了,遂过去小声问崔玥:“怎么回事?”
崔玥和曹太医对视一眼,为难道:“这是胎中顽疾,并非后天杂症,庄美人的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今夜冷风冷雨。”低低头,“没熬过去。”
正说着,听皇帝怒斥道:“崔玥!”
那人肩头缩了缩,赶紧跪了过去:“皇上。”
皇帝紧搂着骆完璧的尸身,恨不得咬碎牙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完璧的病能治好吗!那现在又为何不治而死!”
崔玥无可奈何,她抬起头颅,想要如实相告并且请罪,却忽然眼中一惊,在众人的注视下伸手探向骆完璧的嘴巴,皇帝没有阻拦,好像也发现了什么。
崔玥掰开骆完璧的嘴巴,有淤血流到她的手上,将要凝固。
曹太医见势,在心里咒骂自己的不细心,既然骆完璧的衣襟上有血,那嘴里也必定有血,遂知趣的递了银针过去,崔玥接过,一试,针身发黑。
她大骇:“皇上,血里有毒!”
闻言,寝殿众人忽生骚乱,皇帝更甚,目呲欲裂:“怎么回事!”
崔玥微咽口水:“皇上,庄美人并非灯油枯尽而死,她是被人毒死的!”
皇帝头痛欲裂,发出的怒火快要将整个寝殿焚烧,他强迫着维持理智:“什么毒?”
崔玥吩咐宫人拿了碗清水来,将毒血融了进去,瞧着那分离而出的淡黄色液体,心头发紧:“皇上,是慢性毒药,只是剂量太小了。”咬咬牙,“不过用来杀死本身孱弱的庄美人,足矣。”
皇帝急火攻心,好悬吐出一口血来,盛怒之下将那碗水摔在地上:“是谁——”
皇后见皇帝太过激动,连忙劝阻道:“皇上息怒。”
皇帝瞥眼看她,随即道:“天竺呢!”
那小丫头被内监拖过来时,哭得眼睛红肿,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匍匐在皇帝身前,哀嚎道:“皇上!皇上要给美人做主啊!我们家美人死的太冤了!”
皇帝见她如此,也不忍心责骂,问道:“完璧临走之前,可吃了什么东西?”
天竺仔细回忆着:“美人病重,昨天水米未进,只吃了块贤妃娘娘送来的糕点。”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在那个无辜的人身上,仿佛刀子一样想把她穿透,江淮蹙眉,伸手把还在疑惑当中的江昭良往身后一拉,厉声道:“糕点呢!”
天竺抽噎道:“还在桌子上。”
皇帝迟疑两秒,这才吩咐人拿来,原是一盘已经凉掉的芸豆糕,崔玥按照吩咐要以针试毒,却见江昭良推开江淮,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抬手掐住一块塞进嘴里,以证清白。
皇帝暗惊:“昭良!”
众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有胆小者出言:“贤妃!”
江昭良咀嚼完最后一下,冷淡道:“臣妾没有下毒。”
皇帝也不愿她如此受委屈,无奈道:“朕知道。”
一旁的邓淑妃不甘心的落井下石,言之凿凿道:“这话说的太早了吧,崔太医可说了,庄美人是中慢毒而死的,光是这碟芸豆糕是干净的,证明不了你的清白。”
江昭良怒视着她:“那你的意思是,是我把庄美人毒死了!”
邓淑妃由兰挚扶着起身,回应她的质疑:“难道不是吗?自打庄美人入宫以来,你三天两头的给她送糕点,我与你在宫中同行近十年,深知你不是这样热心的人,肯定是别有恶图!”
江昭良生平最恨无辜受冤,她不过是为了江淮而善待骆完璧,因为她知道自家妹妹要用她,既如此,容不得邓淑妃如此构陷!
她一把抓住那人的右手,两人腕上的玉镯相碰出声,在这冷寂的殿里异常清晰。
“庄美人被病痛缠身,素来口中无味,我担心她腹中无食,病情会恶化加重,恰巧她也喜欢我的手艺,我这才日日做了派人给她送来充饥,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别有恶图!你自诩心肠歹毒,便以为我和你是一类鹰犬吗!”
邓淑妃被辩的满脸通红,见众人目光甚异,而韩婕妤又忽然开口:“听说邓淑妃也给庄美人送过东西,既然如此,你怎的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邓淑妃挣开江昭良的手,江淮忙将后者接在怀里,再抬头看向那人,她极其胸有成竹的说道:“本宫只不过给庄美人送过一套茶具而已,这东西又不入口,怎能毒死她。”
一旁久未开言的皇后轻声道:“茶具不入口,茶水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