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开口,大家的目光又随之挪了过去,邓淑妃更是气的激烈,事态紧急,眼见着这杀人之火要燃到自己身上,也顾不得尊卑:“皇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皇后挑个头便不说话了,她握住皇帝冰凉刺骨的手,安抚下那人心头的所有恐惧和不安,亦如二十年前,佛门的那夜般沉稳。
这时,韩婕妤再次出言:“淑妃,你口口声声的说是贤妃用糕点毒死了庄美人,殊不知你自身也有嫌疑。”冷冷一哼,“保不齐,是你嫉妒庄美人抢了你的风头和宠爱,便在那茶具上动了手脚,想要毒死庄美人。”
邓淑妃气得浑身发抖,用鲜红的指甲指着她:“你血口喷人!”说罢,叫人把桌上那个茶杯拿了过来,里面还有昨天骆完璧喝剩的残茶。
她当然不会喝别人剩下的东西,遂递给崔玥:“验吧!”
崔玥没接,一脸为难的看着皇帝:“皇上,这……”
皇帝被她们胡闹的头疼,遂低声不快道:“淑妃,朕知道不是你。”
皇后眸光微深:“皇上,淑妃是火爆的性子,韩婕妤这样说了,她必定生气,不如就叫崔太医验了,给她一个交代,再叫韩婕妤亲口道歉,总不能平白冤枉人不是。”
邓淑妃听皇后这么说,气焰更盛:“皇上,韩惠出言不逊,以下犯上冤枉臣妾,您得给臣妾做主,臣妾从未想过毒杀庄美人啊!”
江淮也适时说道:“皇上,方才微臣长姐受疑,可是亲自证明白身了。”
皇帝眉头皱的极紧,挥了下手:“崔玥。”
那人听令,将银针探入那半杯残茶之中,邓淑妃还在一旁自信斐然,殊不知那根银针在浸入茶水的十几秒后,悄然变黑了。
崔玥拿出那根银针,不可思议道:“皇上,茶水里有毒!”
众人骇然!
邓淑妃一脸震惊的转过头去,瞧见崔玥双指间的那根银针,不管不顾的扑了过去直接夺在手里,她如论如何也不相信,遂争辩道:“皇上!皇上冤枉!肯定是这茶水有问题!”
皇帝蹙眉,叫崔玥试了其余凉掉的茶,结果是没毒,唯独这杯有毒。
韩婕妤热闹看的在兴头上,冷笑道:“果然如此,是你在杯身上做了手脚吧。”
邓淑妃甩眼过去,恨不得直接杀了她:“你血口喷人!”再回身跪地喊冤,“皇上!皇上臣妾是清白的!臣妾从未在这茶杯上涂毒!你要相信臣妾啊皇上!”
皇后拿过那个茶杯来瞧着,目光凌厉:“杯身涂毒,再融到水里,好歹毒的法子!”
邓淑妃无言可辩,瞧见皇帝满脸通红,已然是相信了,遂上前抓住他的袖子,眼泪如雨落下,狼狈不堪:“皇上!皇上你要相信臣妾啊!臣妾入宫二十余年!对您的心天地可鉴!臣妾怎么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呢!皇上!”
韩婕妤厉声道:“淑妃,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做的还少吗!”上前一步,终于道中多年的委屈,“你别忘了!当初常淑妃是怎么死的!”
邓淑妃叫喊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捕捉到其中的敏感,抬头红眼道:“常素?”
韩婕妤恨死了邓淑妃,扑通跪地道:“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唯有已故的常淑妃待臣妾亲如姐妹。”瞥眼邓淑妃,“谁知这人见常淑妃有孕,便在太后面前挑唆,您被流言蒙蔽耳目,一道禁令下去,常淑妃她又气又惊,这才被打入冷宫后当天见红,一尸两命啊!”
“常素当日有孕了?”皇帝心头颤动,看向邓淑妃的目光满是惊骇,“你!”
邓淑妃成了众矢之的,辩驳的苍白:“你!血口喷人!”
皇帝沉重的合眼,复又半睁道:“朕素知你悍妒。”
此一言如晴天霹雳,邓淑妃一下跌坐在地上,眼中惶恐:“皇……皇上?”
皇帝将骆完璧的尸身搂得更紧了些,切齿道:“淑妃邓氏,戕害无辜嫔妃,心思狠毒令人发指,着收回四妃印章,降为才人,关在五凤楼自省,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探望。”
邓才人本就百口莫辩,犹如笼中困兽,如何抵得过这四周的把把尖刀,闻得皇帝旨令,登时失神,被迫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皇帝挥手,孟满将人带走,随后,他低头瞧着怀中已然仙去的佳人,心痛的下令道:“追封完璧为庄贤妃,以贵妃仪制下葬陵墓,秦戚,你亲自送消息给骆礼维,叫他节哀。”顿了顿,又想起来,“再追封常素为常贵妃,重修陵墓,是朕冤枉了她。”
秦戚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是。”
一众女眷见势,都面露颓唐之色,互相扶持着不知所措,唯独皇后垂下头去,眸光深邃如石,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将那个茶杯用力的攥成齑粉。
江淮察觉在眼里,却始终没有言语。
只是她记得,那日在给骆完璧喂水的时候,那个茶杯上,有一道很明显的口脂印,通红的像是干涸的朱砂痕迹。
今日事发,却不翼而飞了。
……
……
此后,骆完璧的死非但没有帮到骆礼维,反而让其备受连累,吏部侍郎何靖当朝参了他一本,称他家祖坟私占民田。
皇帝想都不想,直接下令将那人贬为沧州长史,不复召回,而那个被封为御女的骆必恭,大姐死后,更没人在乎她,终成皇城一魂。
至于宁容左,骆礼维被贬之后,他好像更自在了些,唯独对待骆择善愈加冷漠,在朝之上的三党,旭王势微,长欢不作为,身为太子的他聚拥趸无数,终于是东山再起。
还有旭王,自打邓淑妃被降级贬禁在五凤楼后,他日夜跪在浴堂殿前,只求皇帝能将自己的母妃放出来,可惜他现在人微言轻,皇帝连见都不见,单叫他赶快修缮万民塔。
而后,不知是谁见他可怜,劝了几句母以子贵的话,旭王这才不再胡闹。
十月尾,骆完璧入陵。
江淮不是傻子,骆完璧死去的那日,她便琢磨出了些名堂,但人既已去,什么话说出来都已无意义,只是合棺的时候,将那半块银质面具放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