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见势,也疲惫的跪了下来,为曾经的旧主最后求了一情:“还请皇上明鉴旭王孝心,还他以公道。”
但他心里何其清楚,皇帝怎会不明白旭王的无辜,但事态已定,阖长安很快就会传遍旭王的不孝之举,那人不可能在此情况下保一罚二,更何况是个不争气的一,是个彻底失去民心的一。
果然,皇帝充耳不闻,他见满堂公卿都在为旭王那个‘不孝子’说话,气急之下,直接走到孟满身边,一把抽出他的佩剑,举高喝道:“你们谁再敢为这个孽子求情!朕立刻砍了他!”
此话一出,众人再不敢开言。
旭王跌坐在地上,浑身抖似筛糠,不可思议的看着高举佩剑的父亲,一双眼里颤动如波,整个人的天都快要坍塌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居然要杀了自己。
而且自己还是无辜的。
他微咽了咽,嗓中过涎水犹如刀割,对视着皇帝的眸子,却在其中发现了极其细微的泪意,似是不舍,也似是愧疚。
父皇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
他无措之下,一把抓住皇帝放下来的佩剑,掌肉被活生生的割开,翻出白骨来,而鲜血淋漓满地,滚烫到不能直视。
“父……父皇。”
旭王眼泪大股流下,于绝望之中看到曙光:“儿子是清白的。”
皇帝嘴唇颤抖,强忍着咬了下,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的鼓起来,像是在皮肤下蜿蜒的细蛇,强撑着硬下心肠:“逆子!”
旭王一下子重新跌坐回去,失神到不能控制表情,眼泪流着,嘴角却是不断的上扬着,他无法去想,父亲会放弃自己,容忍旁人。
宁容左在旁看着,面色谨慎,转头和恒王对视一眼,那人神情得意,似是在向自己邀功请赏,但他只是皱起眉头,回以一个十分不悦的眼神。
恒王不屑挑眉,这人无非是在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也就是在这金像背后刻了檄文的事情,毕竟皇帝一旦相信是江淮做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懒散的咂了砸嘴,心道二哥这是在帮你。
那女人早晚得死。
这边,皇帝看着旭王,满心的不忍难以下咽,却还是冷面挥手道:“孟满!把这个逆子给朕带出去!”
孟满蹙眉颔首,没有去强迫:“殿下。”
旭王浑噩的看着他,硬撑着地面站起身来,遥望堂中的一众公卿,神情残破且不知所措,他此刻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浑身皲裂也无力求救,可话说回来,谁又会冒着引火烧身的危险来帮自己?
眼神掠过一众无奈的官卿,他瞧见一人,那人躲在最后方,生怕别人看见自己,瞧她那做贼心虚的样子,旭王终于忍不住冲了过去!
“江淮!这都是你的手段!”
事发突然,旭王不比皇帝想得多,只凭借讨贼檄文的事情就咬死了是江淮在捣鬼,他的疯癫冲开一众人群,直逼江淮而去!
孟满大惊失色:“殿下!”
江淮也吓了一跳,直接扯过旁边的沈萧挡在自己身前,那人面露惊慌,本身年老体衰,又被旭王撞得七荤八素,嘴里面也在嘟嘟囔囔的念着什么。
好在孟满及时赶到,和另外两个侍卫抓住旭王:“殿下!”
旭王目呲欲裂,恨不得化身春场那日出现的吊睛白额虎,将江淮一寸一寸的撕扯成碎片,若不是这个女子,自己落不得这样的下场!
“江淮!你不得好死!”
旭王被孟满按在地上不能动弹,口中血沫飞溅,看的一众人心惊胆战,兵部尚书卓贤率先开口:“殿下,您可千万别冲动啊,成文太后留下的规矩,文官女史打不得啊!”
工部尚书罗三春也万般无奈道:“殿下,大势已去,您就别再冲动了,您这样放肆下去,受苦的可是您和淑妃娘娘啊。”
门下侍中孙云昌见势,不得不道:“是啊殿下,您可得想想淑妃娘娘啊,切勿让她因为殿下的一时冲动,再受软禁之苦啊。”
旭王已是案上鱼肉,哪里顾得上什么成文太后,切齿道:“我和母妃落得如今的下场,皆是这歹毒女子所为!”剧烈的咳嗽两声,从胃中呕出些黄色的污迹来,应该是早膳,“我只恨自己不能生啖江淮皮肉!咬碎她的骨头!让她灰飞烟灭!”
江淮蹙眉,遥见一只手臂伸过来,原是江昭良将她护在了身后,并且厉声呵责道:“邓才人悍妒,挑唆常淑妃之死在先,下毒谋杀庄美人在后,罪罪骇然当诛,皇上将她软禁起来还是轻的!”
旭王更加怒不可遏,拼尽全力挣脱开孟满的手臂,扑向江昭良,可那人也不是吃素的,在一众公卿妃嫔的尖叫声中推开旭王打来的拳头,再出手将他推倒。
可这一摔,好像摔出了什么东西。
旭王瞧着从怀里摔到眼前的木牌,那是江淮的命签,他眼中骤亮,今日事发迅猛,他的脑袋乱成了一团浆糊,茫然间忘记了命签的事情,此刻犹如将要溺毙却又得一草在手,嘶喊道:“父皇!”
他这一声喊太过撕心裂肺,惹得皇帝侧目,径直走了过去。
慕容秋这也才想起来命签的事情,微呼了口气,静等事发。
皇帝过去,瞧见旭王用割锉到不能看的手捧着那枚命签跪地,不停的往上举着,眼中希冀横生,却谨小慎微,情绪癫狂:“父皇您看!”
皇帝垂眸,取在手中,只见这枚木牌正面写着:端和元年二月二十七日,酉时二刻;背面写着:此生必反。
“这是什么?”他见到后面的四个字,强迫着稳下心绪。
旭王一语中的:“江淮的命签!”拽了拽皇帝的袖子,“就是当年豫国公给她求得那枚命签!就是父皇您心心念念的那枚命签!”
皇帝闻言,整个人好像被罩在铜钟里,然后有人在外面用力敲击,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穿透皮肉的麻意叫他猛地涌出口血来。
全全喷在了旭王的脸上。
那人呆愣一瞬,惊骇的大喊道:“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