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把周景儒吓坏了,他本身是个文酸,胆子也较小,皇帝因为周言之的一句话将他贬黜,他连一个屁都不敢放,更何况旭王要做的事可是谋反啊!
但为官这么多年,周景儒的脑袋也是灵活的,知道旭王既然肯把这么大的事情透『露』给自己,那么眼下这条贼船是上也得上,不上就得死了。
可话又说回来,旭王行事鲁莽,从前在长安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这样的人策划的谋反,缜密与否不说,若只是一时脑热,没有后计可怎么办?
旭王不紧不慢的转身,嘈杂的雨声中,他的哑音很是醒耳:“你刚刚贬黜而来,长安城那边怕是没什么大变化,你说说,最近局势怎么样了?”
周景儒皱眉,硬着头皮道:“王爷……”
旭王见他维诺至此,不想和自己成为一条绳的蚂蚱,遂瞥眼对面墙上,交叉放置的两柄长匕首,冷淡道:“想走可以,把脑袋留下,用左边那把,快些。”
周景儒心头抽紧,微咽口水认命道:“王爷远在鲁阳,殊不知,现在的长安城,不,是整个抚州,乃至整个大汤,几乎都落入了四殿下的手中,一个推陈出新的新政,算是彻底稳固了他的地位,连长欢公主也不能撼动分毫。”
旭王走回去坐下:“长欢那个贱人,居然没拦他?”
周景儒颔首,心态逐渐平复下来:“王爷说笑了,长欢公主当然是用尽人脉去阻拦,只是……有皇上给四殿下做后盾,公主如何拦得住啊。”
旭王闻言,双眼微眯:“父皇,到底还是选了老四。”
周景儒继续道:“只是长欢公主闹得厉害,不惜煽动学生搞暴『乱』,连四门馆的院首曾季安都给搭进去了,事到那时,新政本也能压下来。”
旭王斜睨着他:“那为何还是失败了?”
周景儒扼腕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啊,眼看着皇上就要暂停新政推行之事的时候,谁知四殿下……居然把人不见经传的陈同给搬了出来。”停了停,有些怅然的继续,“陈同威望太过,他开了口,朝上谁也不敢说话了。”
旭王听完,抿了口凉茶,忽而笑道:“看来你是有心投我,没说假话。”
周景儒闻言微怔,瞧着旭王那诡异的笑容,恍然彻悟。
这小子居然在试探自己。
是了,他既然有如此大的策划,准备反攻长安,那么朝局必定是一清二楚在手,如何需要过问自己,反之,他今日若是说了一句假话,怕是就不能活着出去了。
旭王丝毫不在乎,冷淡道:“桌上的那个册子,打开来看看。”
周景儒转头,发现桌子上有一本蓝『色』的本子,半信半疑的打开来,发现里面夹着三封信,最上面那一封落款,居然是李侃元!
周景儒眼底翻覆着惊涛骇浪!
没想到,李侃元这只老狐狸也掺和进来了!
不错,如今旭王被贬到鲁阳,朝中是宁容左和长欢的天下,他和慕容秋这两位朝中巨头都需要重新择主,后者先一步选了长欢,若在一个麾营中是绝对容不下他的,宁容左又是个『摸』不透的人,倒不如行一步险棋,重新站在旭王这边。
“打开来看看吧。”旭王不介意。
周景儒照做,将那信纸展开,目光掠上,心头的惊愕只增不减,没想到谋反之事,他二人早在旭王贬来的次月就开始一一详细的策划了。
信上简述,李侃元掌握着三千禁军,到时候直接杀进麒麟殿囚君,再控制住宁容左,不必直接和金羽军并十六卫交锋,便可将江山换新天。
第二封,是门下侍中孙云昌的信。
周景儒没多错愕,这人原本就是旭王的人,如今许了好处,和旧主暗通款曲密谋谋反也算是情理之中,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压在最下面的第三封信。
方才被挡住,他只看到一个偏旁部首:卩。
没有直接动手抽出来,而是微咽口水,心突突的暗中思忖,朝中还有哪位官卿的名字里,带着耳刀旁。
当那个名字托出脑海的同时,也顺势映进了视线。
郭。
郭绝。
郭太师。
周景儒攥着那封信,不可思议道:“郭绝竟然……”
旭王放下茶杯,冷哼道:“怎么不可能,他本就是长信王叔的表弟,皇祖母的亲侄子,大仇不得报,还反被威胁自废双腿这么多年,想要一血前仇,难道有错吗?更别说,父皇杀了江淮,杀了旧臣唯一的高帆,他已无路可走。”
周景儒摇头:“可是,一旦事情成了,郭绝他……”
“你高看他了。”旭王冷凝道,“郭绝只想报仇,没想别的。”
周景儒皱眉道:“也就是说,郭太师帮您只是为了报仇,并无夺江山之意?”
旭王沉默几秒,复又颔首:“江淮死了,他已经是有心无力。”
周景儒忽而警惕起来:“不,还有一个人。”
旭王瞥眼过去:“你说什么?”
周景儒强调道:“除去江淮,旧臣还有一个人,一个血脉更加直接的人。”
旭王反应很快,微微眯眼:“你说花君?”
“正是恭月郡主。”周景儒道,“听说,就是她亲自请陈同出山的。”
旭王不解:“她作何帮老四?”
周景儒眼中精明:“为了自保。”
旭王忽然醍醐,脊背爬上寒芒,若有所思道:“那这么说,郭绝不稳妥,怕是要提防提防了。”摩挲着嘴唇,“还是说,他和花君为了旧臣,走了两条路?”
周景儒也有些『迷』茫,只得摇了摇头。
旭王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罢了,你先回去吧。”
周景儒没想到旭王就这样放自己回去,没多说话,行了礼就转身出去了,瞧见明齐从左边走过来,忙道:“言之呢?”
谁知明齐眼睛骨碌一转,挑眉道:“什么言之?”
周景儒浑身发紧:“你说什么?你把言之怎么样了?”
明齐又忽做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道:“你说你孙子啊,在后厢房睡着了。”拍了拍周景儒的肩膀,“你还要睡在鲁阳府,那地方人来人往的,惊到孩子怎么办,不如就先养在这廉郡王府吧,虽然小了点儿,但也养的开。”
周景儒浑身寒渗,嘴唇打哆嗦:“卑鄙小人!”
明齐继续讽笑道:“这不是怕您去告状嘛。”
“明齐。”屋里传来旭王的声音,“让他把孩子带走。”
明齐一愣,却只好照做,等送走那对祖孙后,他回去会客厅,不解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万一周景儒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怎么办。”
谁知旭王眼睛一闪精光,冷笑道:“他最好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