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宁容左与信承率着金羽军再次前去攻打缙城,不出所料,旭王仍以越安先生所授的阴门阵进行抵抗,因着这几日绍西的援军赶到,那人手下所领的叛军兵力加大,遂近一个时辰过去,缙城仍没有丝毫被攻破的迹象。
城下极远处的方阵中,信承气的直砸拳:“殿下!”
宁容左用扇子撩开遮阳的纱帐,观瞧着那城下的混『乱』战况,见旭王和陈鸿鹄两人逐渐放松轻敌,这才不紧不慢的问道:“几时了?”
信承忙道:“马上就到未时二刻了!”
宁容左低头看着手里宁纪的回信,坦然道:“去办吧。”
信承紧皱的眉头松开,欣喜道:“是!”
……
城下倒埋着赤条女尸,城上站立着赤条军『妓』。
信承挥手,登时有三百余名金羽士兵拎着木桶嘶喊着迎击而上,那木桶里装着的黏腻黑红滚热的『液』体不是它物,正是最能克妖巫的狗血。
那一桶桶的狗血铺天盖地而来,尽数倾洒在缙城城下,而那些被倒埋在土地里的赤条女尸碰到血后,登时化作呛人的白烟消散,徒留一滩红血。
原本埋尸而出的无形屏障破碎,信承号令再次冲锋,那些金羽军终于可以一雪前日之耻,嘶喊着,眨眼间奔袭到城下,攻城车也蓄势待发!
城楼上,旭王见那些金羽军『潮』水般扑来,先是一怔,随后低头探看,发现那些倒埋的女尸已经被狗血破了,立刻大怒:“快传越安先生!”
陈鸿鹄忙不迭的点头,回身正准备派人去叫,却见那人已经自己上了城楼,他在后方感到阵法有削弱的波动,匆促赶来,环视时面容极其严峻。
旭王曾经用阴门阵大败过宁容左,所以这次二次施术,他信心十足,没有太过排兵布阵,若是眼下城被金羽军攻破,谁也别想活!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此术没有解法吗!”
旭王脸『色』铁青,对着越安先生厉声喊道。
那人嗅着那令人作呕的狗血味道,微微侧头,轻轻合眼,迎着城上狂冷的劲风,好像是想在风声中辨出另一重声音,再忽然睁眼!
旭王瞥见他略微颤抖的手指,极其不安道:“怎么回事?”
越安先生攥住自己的胡须,手背上有青筋鼓起:“是饮祭司。”
旭王瞪眼:“谁!”
越安先生转过头,眼中的驳杂透过黑袍映出来:“我们岐疆族内,第七十二代神谕祭司,饮……饮……”
他到底是没有胆量将饮半城的全名说出来,遂道:“饮祭司。”
旭王略有耳闻,却没有细致了解过,但见越安先生那慌『乱』的模样,他也无端端的谨慎起来:“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先生可有别的法子?”
越安先生没说话,而是又闭眼听了听风声。
旭王在旁看着,不明觉厉。
突然间,越安先生的身子狠狠的抖了一下,然后恐慌的趔趄几步,睁眼咬了咬牙道:“让那些城墙上站着的女『妓』手持簸箕向城下扇!”
旭王莫名其妙:“为何?”
“你不需要知道!”越安先生脸『色』惨白,眼角聚血,“我给你出这个以箕扇之的主意,已经冒犯饮祭司了。”心一横,“成败在此一举!”
旭王愈发『摸』不着头脑:“先生不怕那位祭司大人降罪?”
越安先生道出其中缘由:“殿下不知,您出身皇族,得百花神君庇佑,我授术与你,已是藏身于神君羽翼之下,我们岐疆族长或是祭司若想借月神之力降罪于我,便并不能得逞,反倒是殿下大败后,我被驱回岐疆,才是灭顶之灾。”
旭王了然,遂按照越安先生所言下令。
那些女『妓』接过簸箕,冲着城楼之下用力扇,登时有狂风像是巨大石板一般冲着城楼下震力压去,可怜那些冲锋的金羽军,各个百骸碎裂而死!
信承气狠,回头看了宁容左一眼,那人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颔首。
……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就在旭王为战局扭转而窃窃自喜的时候,忽见越安先生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伸着枯槁的手指着不远处:“烟……烟!”
旭王见势看过去,只见东北处有片浓滚的白烟剧烈升腾。
按照宁纪信上所述:泼狗血破倒埋女尸,待未时二刻风向回转,再于城楼的东北方向燃大量羊角羊须,此法可破城上女『妓』,余下自解。
旭王见那些赤条女『妓』接触到白烟后,纷纷哀嚎着跌下城楼,回头看了一眼那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越安,切齿传令道:“陈鸿鹄!快备弓箭手御敌!”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恐怖的撞击声淹没,与此同时,整座城楼开始摇晃,旭王的身子也失重的摔在旁边,他骇然抬眼。
城要破了!
“殿下小心”
不远处的陈鸿鹄喊破嗓子!
旭王闻声抬眼,双眸间略显『迷』茫,只见那头顶上飘过一道由滚烟描绘而成的抛物线,定睛一看,原是被投上来的火箭。
它扎破旁边的酒壶,四散的酒『液』借力,使得城上大火燃起!
缙城。
真的破了。
……
临近傍晚,缙城城门大开,里面灰尘弥漫,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信承命金羽军进去拾掇,自己则去城楼之上捡漏,陈鸿鹄已经横死于『乱』战之中,半截身子堆在墙角,肠肚被烤的漆黑四散『乱』扔,而那个越安先生就坐在他的旁边,看样子,是自己将尖刀入腹,打量着伤口,该是捅了还不止一次。
信承又找了找,终于找到了目标,他翻开死人堆,将被烟熏的不省人事的旭王给一路拖了下来,一直拖到那缙城门前,宁容左的金纹黑靴下。
迎面一瓢冷水泼过去,旭王被激的转醒,他浑身颤抖如筛,脸『色』惨白似纸,手扣地面,咬牙切齿的抬头看向宁容左。
那人穿着一件藏蓝『色』交领长袍,外罩黑金雀尾披风,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了抚发丝下的抹额,垂眸看去,气态华贵不可攀,似比身后殷血的夕阳还要耀眼。
而他匍匐在此人的脚下,狼狈犹如残犬。
不错,他在最不能低头的人面前低了头。
“老四。”旭王气喘着冷笑,双眼『色』如鸽血,“你我兄弟一场,给大哥一刀痛快的。”说罢,伸着皮肉被烧的翻卷的右手去拽那人的修长衣摆。
谁知宁容左转身便走,那黑金『色』的雀尾披风浸泡在血红的夕阳里,映出来的光化为刀锋,扎进眼里几乎使得旭王失明。
“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