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过了几日,破落院子墙角的一株野菊,在某天夜里迎着秋风悠悠的开了,荒败的院子有了几分的生机。
服了这几日的药,赵文振自觉有了些气力,只是左臂还活动不了,不顾大武的阻拦,跟着大武习练着简单的套路,为了不让左臂受到牵动,拿腰带束在腰间,只右手跟着比划。
身体还没有恢复,不一会便气喘如牛,只得停了,坐在一旁的石磨上,看着大武习练拳脚,这次自己能够脱险,跟以前的锻炼分不开,如果自己还是那瘦弱的样子,莫说杀死老二了,拿刀劈下去伤着皮就不错了。
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是心惊,如果吕蒙不是轻敌,被自己刺中了腹部,那自己现在可能已经尸沉江底了。
忽又想起,今日是和宣和皇帝约好的日子,组建火炮部队的事他原不想答应的,不过现在对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基本已经确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自保足以,想要报仇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宣和皇帝想借火炮压制辽金,而自己也急需一个位子,最起码是让人忌惮的,不是什么人想来掳杀就能毫无顾忌,不过这事还得缓几日了,这几天虽恢复了些气力,但面色依旧惨白,连喝药这样的事都要大武帮忙,进宫面圣怕是做不到。
九月初,赵文振面色已有了血气,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只有左臂已经吊着,抬起放下这样的动作也是做不了的,这日清早,两人收拾了一下,赵文振特意让大武用一个破陶罐弄来了些水,右手掬着抹了把脸,又沾了些水,将有些蓬乱的头发捋顺,今日回家他不能让自己看着太邋遢,一番收拾精神了几分,回望了一眼这住了半月的破落屋棚,墙角的那株菊花开的正盛,在它旁边又有一小只也簇出了骨朵儿。
赵文振一案,在京都里没有多少人知道,百姓们大多都知道运河北岸的林子里起了火,还烧焦了一具尸体,却不知这些跟赵文振有什么关系。
从生死边缘走过,白墙青瓦,往来行人,这些平日里常见的街景也变得亲切起来,大武走在赵文振左边护着赵文振的左臂,防止行人碰到。
府宅门前的那颗青柏依旧翠绿,秋风对它来说和春风没什么两样。
听着大武的敲门声,赵文振的心里思绪繁杂,“月儿看到我这个样子.......”。
开门的是玲儿,当看到大武身后的赵文振时,玲儿的眼里明显生出两道光来,可能是一时有些不相信,愣了片刻才惊叫道:“少爷”。
迈过大武也没了往日的矜持,保住赵文振,眼泪扑簌簌的滚落下来,自从那日夜里跟赵文振走失,玲儿这丫头又是惊吓又是担心,饭也懒怠吃,每日只跟着李千月在佛堂里祈祷,家里的事他也要做,明明自己很担心,还要安慰懵懂的昭昭,如此下来十几日的时间人竟是瘦了一圈。
此时见到赵文振,所有的担心委屈害怕,统统变成了热泪,决了堤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少爷,你到那里去了?玲儿......玲儿....呜啊.....”。
赵文振摸着玲儿的头,表情吃痛,玲儿碰到了受伤的左臂,但心里却有一股暖流,让他那变得冷冽的眼神和缓了些。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快叫人看了笑话”。
玲儿只齐自己的胸高,她常说是自己摸她的头才长不高的,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忍着没有摸过,每次见了玲儿他总是忍不住想去摸,他觉得哥哥摸妹妹的头不是应当。
赵文振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情绪宣泄了些,玲儿也缓过劲来,手背抹了下哭红的双眼,顺手拉起赵文振的手臂。
赵文振痛呼出声,肩膀的位置发出一声轻响,大武忙拦过玲儿,摇了摇头。
“少爷,你怎么了?”。
这时玲儿才发现赵文振的不对来,面颊比先前凹陷了几分,面色蜡黄,看着极虚弱的样子。
“我没事,月儿呢?”。
玲儿又止不住流下泪来,戚戚的道:“少奶奶在屋里,我去叫她”。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昭昭先是跑了出来,玲儿怕她冒冒失失又弄疼了少爷,紧跟着过来,一把拉住了昭昭。
“昭昭,少爷跟少奶奶有话要说,过会昭昭在找少爷玩好不好?”。
昭昭到底是孩子,看不出什么来,听了这话只吵着让赵文振看她捉的蜻蜓。
“昭昭,你先跟玲儿姐姐去玩,哥哥一会去找你好不好?”。
昭昭歪头想了想:“那说好了,哥哥一会就和昭昭玩,拉勾”。
赵文振伸出小拇指,跟昭昭那更小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才算打发了昭昭。
李千月走了过来,赵文振看着佳人的面庞,没有了先前的容光,头发有些散乱,随意的盘在脑后,所有思念只这一眼,便都化解于无形。
十几日来日夜惶恐,心中更是揣测不安,两行热泪无声的滑下李千月的脸颊。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小荷,去烧水,给姑爷沐浴”。
赵文振僵直的左臂像木棍一样挂在肩膀上,李千月看出了不一样,走过来搀着赵文振,往屋里走去。
李千月替赵文振擦着身子,肩膀上的伤口让她心惊,她能想象的到这些日子,赵文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月儿,这件事我以后慢慢告诉你”。
李千月点了点头,她怕一开口就哭出来,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不想知道,看到赵文振身上几十道的伤口,她也能想象的到是何等的惨烈,赵文振还在她身边就好。
回家后有李千月的悉心照料,赵文振的情况一天好似一天,大武又寻来了那郎中张荃,依着情况调整了药方。
从张荃的嘴里,赵文振才知道自己的左臂伤的有多严重,以后就算是好了,也只能做一些平常的动作,重物是那不了的,可能连饭碗都端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