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章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汜水县县衙大堂内。
三个身穿官服的汜水县官员低着头站在大堂一侧,眼睛不时瞥向跪在堂下的县令梅昕。
突然,惊堂木一响,几个官员浑身一哆嗦,纷纷抬起头看向上首的于谦。
“汜水县的官员可都到齐了?”于谦沉声道。
跪在堂下的梅昕哆嗦着抬起头看了看,颤声道:“回……回巡抚大人,都已经到齐了。”
于谦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大明的县制中,像汜水县这种原本比较富裕的县,根据事务的繁简,所配官员应该在5-7名之间,现在算上梅昕在内,也就四个人。
看这几人的官服前面的补子,为首的那个是主簿,第二个是正八品的教谕,最后一个是从九品的巡检。
“胡说,按我大明县制,汜水县乃大县,应配官员7人,梅县令,剩下的人呢?”于谦冷声道。
“大人,小的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欺瞒您呐,确实都已经到齐了。”梅昕一副被冤枉的表情,继续说道:“大人,本县确实原有官员七人,可县丞孙可、典史吴斌、训导李树人已经被那帮乱民所害了。”
于谦眉毛一挑,看向主簿王文勉,厉声问道:“你说。”
王文勉四十出头,却已经是鬓角花白,古铜色的脸上满是疲倦之色。
“回大人,下官只知道县丞孙可是被饥民所杀,至于典史、训导两位大人是如何死的,下官 ……确是不知情。”王文勉躬身道。
“该死的王文勉,收了老子五百两银子,你敢卖我?”梅昕心中破口大骂。
其实大堂内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三人是怎么死的,只是他们都收了梅昕的好处,没人敢说实话罢了。
这些人在当地做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官场的潜规则从来都是花花轿子众人抬,在没有弄清楚这个巡抚大人来的目的之前,谁敢说实情?
万一巡抚大人雷声大雨点小,来这里只是做做样子,然后拿着好处拍拍屁股走人,自己如果不知深浅竹筒倒豆子全说了,不光自己的前途堪忧,就连一家老小的性命估计也会在一夜之间都没了。
于谦为官多年,他虽然刚直不阿、嫉恶如仇,不懈于做些小人勾当,可他清楚,刚才王文勉说话时,尤其是说到典史和训导那句时,他话中的语气明显意有所指。
“看来,典史和训导这俩人的死和这梅昕脱不了干系。”于谦心中打定主意。
不过现在不是追查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首先要解决的是城外灾民的问题,一旦那些外逃的乱民吃光了抢走的粮食,再次打进县城,城外的灾民不仅要遭殃,更会被裹挟,到时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
所想安抚灾民,不光要让他们吃饱,还要让他们积压在内心的怒火得到释放,而释放他们心中怒火最好的办法就是杀,在他们面前将梅昕等一批贪官污吏尽数杀尽。
“大人,卫队已全部进城,汜水县城四门皆在掌握之中,刘记粮铺的掌柜刘宝已捉拿羁押。”张百胜杀气腾腾的走进大堂,抱拳道。
跪在地上的梅昕一听自己的小舅子被抓了,瞬间面如土色。
“梅昕,本堂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如实招供,本堂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然……哼,你知道我朝律法,不仅有大明律,还有太祖的《大诰》。”于谦声色俱厉道。
“大人,我招和不招不都是个死吗?我当初开始贪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怪我时运不济,没想到朝廷会这么快派你前来,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死了,哈哈哈……我悔啊……我好后悔啊。”梅昕惨笑道。
“既然你有悔意,那就说出来,本堂可以上书皇上,饶你妻小的性命。”于谦道。
梅昕却笑着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哈哈哈后道:“于大人您还真是天真啊,我悔的是我贪的那些银子还没花出去,我悔的是还有好些女子我还没有好好玩过,我悔的是荣华富贵居然这么快成了水中月镜中花啊,哈哈哈哈……”
于谦闻言大怒,他没想到这梅昕居然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居然把自己贪赃枉法说的如此理直气壮,他为官多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奇葩货色。
“本官还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枉你还是个读书人,若是圣上听到你说这句话,定要将你剥皮充草,遗臭万年!”于谦怒道。
“大人,我自知必死,要杀就杀吧,说那么多干嘛。”
“想这么快死,没那么容易,”于谦由怒转笑,“本堂要将你交给那些灾民,看看他们会怎么对你!”
梅昕已经破罐子破摔,毫不在意:“他们定是恨不得食吾肉、寝吾皮,也不知道我的肉是甜的还是苦的,哈哈哈……”
“你这狗官,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张百胜大喝一声,一脚将陷入癫狂的梅昕踹倒在地。
“悔,有用吗?”梅昕一会笑一会哭:“诸位同僚,有你们陪着我,此去黄泉我不孤单了哈哈哈!”
心里有鬼的巡检当场绷不住了,直接跪下痛哭流涕道:“巡抚大人,小的要检举揭发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梅昕,他纵容自己的妻弟欺压城中粮商,为了挤走陈记粮店,他以官威逼迫小的带人去陈记粮店找茬,最后为了吞下陈家的生意,甚至雇佣地痞流氓趁夜闯入陈家后院,掳走了人家的小孙女,并索要三万两赎金,还有……”
“大人,小的也要检举,这梅昕上任当天就听说城西书院院长的女儿生的标志,上门求娶不成,竟然指使地痞无赖打砸书院,公然调戏人家的女眷,想那孟院长世代书香门第,为人谦和有礼,其妻受此大辱后羞愤难当,当天晚上就悬梁自尽了……”教谕赵广义也跟着说道。
“大人,”王文勉站了出来,“下官有罪。”
说着,从袖中掏出了一份奏折。
于谦打开一看,面色微变,这份奏折居然是用血写就得。
看完奏折,于谦已经是怒火滔天:“王文勉,你确实该死!”
王文勉面色不改道:“大人,小人迫于上官官威,为保家中妻小性命,所以迟迟不敢将这些事情上报,若是早一点上报,也不至于发生这么骇人听闻的惨剧,想那典史吴大人忠正耿直,就因为不愿意屈从梅昕,居然……居然被刘宝带人当街活活将其打死,他的老母携孙儿到县衙告状,却被梅昕以扰乱公堂之罪打入了大牢……呜呜呜呜,大人,下官死不足惜,只求大人为我汜水县屈死的百姓和官员昭雪啊!”
王文勉说完,跪地痛哭起来。
于谦叹了口气,他心里也明白,这王文勉还算是个有良心的官,只是胆子有些小,为了自保,所以才隐瞒了这些事,但为官者,遇有不公不平之事迫于上官威压就不敢直言,在他心里此人就是一个没担当,不作为的官员。
百姓们不是有句话嘛: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老百姓要的就是一个温饱,要的就是被欺负时有个伸冤的地方,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往往却难如登天。
“王主簿,起来吧。”于谦叹了口气,又道:“此事本堂当禀明圣上,至于给你定何罪,你就在家等着吧。”
王文勉擦干眼泪,躬身行礼谢过,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县衙大堂。
“来人,将这三人押入大牢,严加审讯,一个时辰后,将所有在洪灾期间哄抬物价、囤积居奇、欺压百姓的恶人,全部押到城南,明正典刑!”于谦扔下一句话,大步走出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