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重如千斤,压的叶若尘有些喘不过气来。明明眨眼之间就能走到榻边,他却足足走了一盏茶的时间。
行至榻边,方又缓缓伸手去探叶翟的鼻息,脉搏,心跳,可是一切都已经停止了,他知道,他的父皇真的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皇兄?”叶若庭轻轻唤了一句,希望得到回应,虽然心里知道父皇离世已是事实,可他心中仍然抱着一丝侥幸。
只可惜,叶若尘并没有作任何的回应,在龙榻边楞了许久,才缓缓转身,语气冰冷:“陛下驾崩,准备后事吧。”
此言一出,满堂朝臣与妃嫔哭成一片,有的真心实意,有的则是惺惺作态。
话落,叶若尘一步一顿的走出了御书房,言钰,言晨立刻便跟了出来。叶若庭则留在了御书房中主持大局!
出了御书房,叶若尘并未离去,而是在门口驻足,抬首望向上空,仿佛他的父皇如今正在那个方向。
今日的天气虽然晴朗,却也一直是狂风大作,此刻更甚,一阵狂风吹来,无数树叶被吹落,从叶若尘眼前飘过,最后落在地上。
看着这些飘落的树叶,叶若尘更加思念他的父皇了,父皇就如这些树叶一样凋落了。
“言钰,传信给独孤云,将父皇驾崩的消息告诉他。”良久,叶若尘才开口说了一句话,本来是打算最近几天就昭告天下,北安归顺东云,两国宣告一统,可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归顺一说只能暂缓了。
“是。”言钰领命,便离开御书房门口,前去写信。
言晨则站在一旁,没有只言片语。经过最近的一些事,也让得言晨『性』情大变。
叶若尘在御书房门口一站便是一个多时辰。
也是这个时候,御书房内的人才渐渐从中走出来,去替叶翟『操』办后事。
最后走出来的三个人,是皇后明氏,与叶若庭母子二人。
“尘儿。”明氏唤了一句,虽然她与叶翟只是表面恩爱,但她知道这个儿子与叶翟还是有着很深的父子情,如今叶翟与世长辞,他心里也不好受。
“母后。”叶若尘转身,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别忘了,北安还等着你主持大局。”明氏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表达,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如此简短的一句话。
叶若尘从来都不是愚笨之人,这句话里的意思自然听得明白:“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那便好。”明氏心情也不大好,故而也就没有多说。
她身为后宫之主,如今这个情形,同样也还需要她主持,所以在与叶若尘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之后,便领着一众妃嫔离去。
“这事,你告诉独孤云了么?”还留在一旁的叶若庭出声询问。
“已经让言钰去送信了。”叶若尘明白这个弟弟心里想的是什么。
“言钰,呵,说实话,连我都没有想到她会是你的人。”说到这里,叶若庭停顿了一下,一双琉璃眸子在此刻复杂变换,“可惜独孤云却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句话叶若尘没有回答,也没回答的必要。
“你在信中与他提了父皇安葬的礼仪制度没有?”叶若庭还是将心中所想,很直白的说出。
叶若尘缓缓闭目,轻轻叹息了一下:“如若所料不差,他会来郓都的,见面详谈吧。”
闻言,叶若庭忽然笑了:“既然皇兄有这般信心,那我倒是想看看,这北安的新君,是不是真有胆子来郓都。”
叶若庭口中的北安新君指的自然便是东云皇帝独孤云,既然北安已经决定投降,那么如今的北安,其实也应该要改口为东云了,郓都在日后说不定也要改为郓城。
“父皇的后事不能全交给朝臣,还需要你我主持,去金銮殿吧,别在这里待着了。”叶若尘忽然岔开话题,抬步朝金銮殿方向行去。
叶若庭迟疑了一下,也就跟上,如今这北安的主子可是皇兄,一切都得以皇兄的话为主。
竹城,旭阳殿。独孤云本以为将信传出之后,半个时辰冯凝就能赶到,却不曾想,足足等了一个上午,冯凝方才姗姗来迟。
看着殿门口那一身白『色』烟云蝴蝶裙的女子,独孤云原本的一张苦瓜脸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他犹记得这烟云蝴蝶裙是两年前在彭城的云雾山庄时,他命蓝轩找来送给她的。
“如今北安已降,从葵城到竹城,中间只不过隔了一个郓都而已,你为何这么久才到?”独孤云话语中不乏责怪的意味。
“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冯凝一边说一边朝殿中走来,“信发出去不需要时间么?我看信不需要时间么?与无名等人告别不需要时间么?我赶路不需要时间么?”
听到这些,独孤云倒是无所谓,这些回答他早就想过,可是一旁的蓝墨就不这么想了,虽然冯凝直呼皇上名讳这一点他早就知道,可当着皇上的面骂皇上脑子坏了,而且皇上还一点都不生气的,这冯凝绝对是头一个,也绝对会成为最后一个。
刚听到的时候,蓝墨真是有一种被雷劈的感觉。
“你说的话,总是这么有理,让我无法反驳。”独孤云浅浅一笑,那笑容如同二月春风一般灿烂,温暖和煦。
“刚刚从郓都路过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北安宫中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不过我赶路赶的急,生怕某人心急如焚,猝死,也就没有多做耽搁,去仔细查探。”冯凝莫名其妙的心里就觉得北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可会是什么,她也想不明白,也许是她多虑了吧。
“哦?”独孤云挑眉,“可否将当时情形详细的描述一遍?”
如今的北安虽说投降,但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难免会有变故。
而且当初说投降的是叶若尘,他虽归位北安太子,也有本事,可终究叶翟才是北安皇帝,若叶翟不赞同投降,那么北安便会与东云死战到底,叶若尘的话可不完全能作数的。
冯凝正想开口说话,秋莲却是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对二人行礼:“参见南陵王,皇上。”
“何事?”独孤云此刻心里也忽然有些不安,难道真被冯凝这丫头说中了,北安有事发生?
“收到一封北安太子的来信,说是呈给您的。”秋莲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
独孤云伸手接过信后,没有丝毫停顿的将信拆开,仔细的看了信上内容。
从前独孤云看信都只大致看一眼的,如今居然仔细看这么久,信上的内容一定非同寻常。
看破了这一点的冯凝,自然忍不住开口相问:“信上说了什么?”
至此,独孤云方才回过神来:“北安帝叶翟驾崩,北安的归顺需要暂缓。”
“暂缓!”冯凝也没想到,叶翟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驾崩,“依你看,这信中所述是真是假?”
这一点,独孤云心里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他的猜测是:“应该不会作假,叶翟与叶若尘父子都是有本事的人,就算再不济,也不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欺骗我,那样会伤到他们自己自尊的。”
“那可不一定。”冯凝可是清楚,当初叶若尘为了斗败叶若庭,可是派出了刺客行刺叶翟,从而利用自己嫁祸给叶若庭,让叶若庭背黑锅,方才让叶若庭锒铛入狱的。
这一点,在两年前冯凝不知道,也没人与她说过,但是事后仔细反复思考后,她便笃定当初的事情一定是这般。
“怎么说?”独孤云挑眉,他没想到他未来的皇后好像很是了解叶氏的人。
不过也不奇怪,毕竟她当初和叶氏的人相处了一段时间。
无奈,冯凝只得将她的分析说了一遍。
独孤云听后点了点头:“这么说来,这叶若尘还是有些狠毒阴险的。”
忽然,独孤云话锋一转:“不过这也说明他的确是个有本事的人,争储一事,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既然斗,那便一定要将对方置于永无翻身的死地。这般看来。倒是也不能怪他!”
对于独孤云的话,冯凝也不反驳,只问道:“那你打算如何做?接受北安提出的暂缓归顺?”
“呵!”独孤云笑了笑,这么多年来,什么阴谋诡计他没见过,就算这一次真的是阴谋诡计,他也同样不惧,不过他始终觉得这事情应该是真实的。
现在猜测什么都不现实,想要知道答案,便只能自己亲自去看:“不仅接受,而且我还要亲自动身,前往郓都皇宫,吊唁这位北安的开国之君。”
“亲自去吊唁?”冯凝有些惊讶,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只因为这太危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似是明白冯凝心中的担忧,独孤云开口便是这么一段话,“虽然北安现在很多人都想杀了我,从而保住北安,但这同时也是一个收买北安人心的好机会,万万不可错过,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独孤云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这趟郓都之行,他是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