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轶鸣怪眼瞧向那递来的卷轴;
指了指,问道;
“爹,这啥啊这是?又是圣旨?”
靠!这尼玛没完了是吧?
“咳咳…你先接过去看看再说!”
汪轶鸣怪眼斜睨了自己老爹一眼,只得接了过来;
“呵呵,这确实也是圣旨,准确的说是圣上单独给的密旨。”
“密旨?”
不明所以,汪轶鸣实在搞不清楚崇祯这是想要整的是什么骚操作;
一道圣旨不够,还非要临了再给一道密旨。
头顶一脑门子的问号,汪轶鸣摊开了这道鲁四临回京前才向自己老爹传达的所谓的密旨。
“刚接这道密旨时,为父也是满怀疑虑,直到看完后,为父才明白,说密旨是发给我的,其实是发给咱们父子俩的。”
密旨上没有明旨上那无用的前缀;
可以说通篇几乎都在给自己父亲下达极为具体的指令;
汪轶鸣也是越看越震惊;他甚至有些怀疑现在紫禁城中的那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崇祯到底还是不是历史上记载的崇祯皇帝了。
一口气看完,沉默了半晌,汪轶鸣眼中依然充斥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抬眸望着自己父亲,手指也在不停敲击着这道密旨封皮,眼里尽是求证的渴望,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讲不出来;
看到汪轶鸣现在的这般神色,汪正海轻呼出一口气,拍了拍其肩膀,又对他缓缓点了点头。
得到了父亲确认;
汪轶鸣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身子一下子便松弛了下来;
默默掏出香烟,父子二人各自点上了一支;
深吸了两口,缓缓吐出了烟雾;
汪轶鸣虽觉得自己精神松弛下来一些;可脑海里还在反复回荡着那道密旨上的内容;
崇祯给自己父亲的这道密旨表明了他的实际意图;
让汪正海募兵练兵,一次性拨给他十几万两的军饷和五万石粮草,便是让其无需因此受制于他人,且只需向他这个皇帝直接负责即可。
守备的官职是让他坚守徐州这处南直隶的门户;
游击的官职是为了让其具备凭他崇祯的旨意便可直接转战他处的实力;
如此,汪正海及其麾下看似只是地方上的守军,实际已是崇祯安插钉死在南直隶与四省交界处,且只听命于他的天子亲军;
待日后若有安排和变故,只需他崇祯一道圣旨这支队伍便可任其调遣。
不光如此,这密旨中还指出让汪正海时刻盯紧中都凤阳的安危,一旦凤阳受到威胁,无需请奏,尽早发兵救援,确保中都无恙。
崇祯此举让汪轶鸣不由联想到了历史上张献忠率部几万农民军奇袭凤阳,破城后,大肆毁坏皇陵,并砍伐焚烧了皇陵附近三十余万株松树,称其斩断了朱明王朝的龙脉。
不过自己父亲麾下仅有几千草创的兵马,不说驻守本地,无法全力救援;实力和机动性怕也难担起这道重任;
希望崇祯在防范凤阳安危的安排中,自己父亲这边仅仅只算是那多了一道的保险而已。
“鸣儿,你现在看出为父要面临多少个难题了吧?”
“嗯,兵甲火器、战马、粮草、饷银、情报…”
汪轶鸣掰着手指一一列举出声道;
“呵呵…看来这几年你确实没白混,都说到点子上了。”
听了汪正海这句少有的赞许,汪轶鸣并未感到任何欣喜;
简简单单几个名词,任其哪一个不是大难题;
“情报方面,你杨伯如今已升任锦衣卫千户,由他协助搜集,暂时无需我们过多担心;”
“其他的…哎~,那是一个比一个让你爹我头疼啊。”
汪轶鸣凝眉缓缓点头,继续聆听着;
“粮草,圣上拨了五万石过来,短时间内基本够用,若往后按期能继续顺利拨发,倒也勉强可以应对;只是如今这天下的光景,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啊;所以还得想办法多囤些粮草。”
“至于兵甲火器、战马,还有那要命的饷银…我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饷银…”
汪轶鸣仰头望天思忖;
“拨了十几万两,紧是紧了点儿,不过这一年半载内应是没什么问题吧?”
“爹,银子的事,您是不是过于着急了?”
回眸看向汪正海,问道。
“咳咳…你看着十几万两挺多,可若是分发到军中个人,这便没多少了。”
“也是…”
“嘶,不对啊,爹,饷银又不是只给这一次,以后还会有的。”
闻言,汪正海却是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又撇嘴对其摆了摆手;
“那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拨下来?万一拖得久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个我懂;即便如此,我记得昨日那邓财主不是还给了五千两银子和一千石粮草吗?再说昨日剿贼之后,您不是还命人搜罗缴获那帮贼匪们劫掠来的财物嘛?想必收获定也不少吧?”
哀叹一声,汪正海又道;
“那能顶多少事?昨日得来的钱粮,无论是用来发饷,还是养兵,根本撑不了多久的;剩余缴获的那一堆物件虽也能值不少钱,那也得花功夫等变卖了才能派上用场;”
“况且还有死伤抚恤,立功奖赏…哎~难啊!”
“如今天下兵马时常欠饷,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哪怕就是京营,天子亲军又如何?欠饷的事不也经常发生吗?”
老爹这话,汪轶鸣没法反驳;
即便自己知道现在的崇祯已经今非昔比,内帑里富得流油;
可他如今花钱的地方更多,救灾、补饷、剿贼,且还四处练兵;
谁也不好说他什么时候就能把这些钱粮都挥霍光了。
“不是啊,爹,您说的这些问题确实存在,可也不急于卖咱们家自己的私产吧?先不说咱家不至于拮据如此;您替圣上领兵练兵,那犯不着拿自家的钱往里面垫吧?”
“没啊,我没拿自家的钱往军饷里垫啊。”
汪正海反倒是一脸诧异的看向了汪轶鸣;
“呵呵…没有?那您老刚刚在和我说的是什么?算的是什么?那要卖掉别院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呵呵…怎么?你这锦衣卫镇抚使还没我这一前府衙典吏懂得多?”
汪正海斜眼盯着汪轶鸣反问道,脸上尽是审视的神色;
“爹您说的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您没必要变卖家产来填补饷银;若有困难待儿子返京,自会面圣求助的。”
汪轶鸣怕这个爱拍自己后脑勺的老爹再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切,你爹我如何不知晓?还用的着你来告诉我?若我真这么干了,那可是犯了天大的忌讳,再引得圣上猜忌,文臣弹劾;犯不上。”
“是啊是啊,犯不上,犯不上。”
汪轶鸣嘴上迎合着,可总觉得哪里不对;
忍不住又试探着问道;
“那爹,您这如此缺银子,甚至要卖别院又是为何?”
汪正海再次斜瞥了自己儿子一眼,没好气的问道;
“那我问你,家中护卫,还有你三叔和堂弟统领的是哪支队伍?倘若军中有何异象发生,军心不稳之时,作为主将,我要靠什么第一时间来稳定军心?”
汪轶鸣不假思索,出口便答;
“三叔和轶航统领的是亲卫营,家中护卫也属爹的亲卫;至于军中一旦发生什么不利于军心,需要稳定的时候自会需要各级军官…”
话到此处,汪轶鸣突然顿住,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老爹指的是什么;
“等等…爹,您的意思是,那些亲兵?”
“没错。”
汪正海直截了当的回应并没有让汪轶鸣觉得震惊,毕竟这个时期的领兵之人,无论武将还是文臣都有自己所谓的亲兵;
除了护卫自身安全,也是压阵督战,稳定军心,甚至是冲锋陷阵的核心精锐骨干力量;
这些亲兵往往被冠以护卫或是标营等称号,实则就是领兵之人豢养的精锐家丁。
汪轶鸣倒不反对自己老爹豢养这些家丁,毕竟这对自己的安危起到保障的作用;
加上整个大明都是如此,实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这豢养家丁的一应花费,就要全靠自己掏腰包来供给;
有的家底殷实,财大气粗,有的是靠长年累月吃空饷、收受贿赂、敲诈勒索或是私下从事什么见不得光的行当等方式获得钱粮资财来豢养家丁;
那么自己老爹又是靠什么来豢养的呢?
话聊到这里,若是汪轶鸣没记错,自己老爹并没有以吃空饷的方式来豢养这些家丁。
“刚你问咱们家何至于此?其实就是因为要养这许多的亲兵,也就是家丁;不然你爹我这领兵的底气就会不足。”
攥着腰间雁翎刀把的手紧了紧,汪正海面色再次凝重了些许;
“你可知要养这些肯为你豁出命,对你忠心不二的家丁是有多不容易吗?”
汪轶鸣自是明白,这养家丁和养普通一兵的所需花费根本不是一个概念;
高昂的月饷,包吃包住只是最基本的。
“除了每月翻倍于普通士卒的饷银要按时足额发放,吃住、四季衣裳、伤病求医问药…可以说生活中的衣食住行你都要给他们全包了;”
“靠着家里的产业,咱家给亲兵的月饷不算高,我与你娘商议过,其他方面就要尽量做的好一些;”
“那便是让这些亲兵的家眷尽量都能依附在咱们家里讨生活;所以,家里面产业需要的人手,家中的婆子、马夫、小厮、丫头、门房…需要的就让那些亲兵的家眷来做;”
爹娘的想法,汪轶鸣也是了然了;
尽管这样会存在一定的隐患;不过,此举也算是拉拢人心不错的办法。
“虽说你三叔、你两个舅舅,还有你几个姨母家也帮衬了不少;可是这众多的亲兵,加上他们身后更多的家眷;咱们家如今已经十分的吃力了。”
深深吸了口香烟,汪正海仰头缓缓吐出烟雾,愁容满面,难以掩饰。
自家产业,汪轶鸣还是知道一些的;
母亲阎氏善于经营,除了百亩田地,城中也有十几间的店面,外加三四处的宅院;但具体还有什么其他买卖生意,汪轶鸣就不清楚了;
靠着这些产业收益,汪正海养些许亲兵家丁也不至于让家里陷入困境;
那么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自己老爹养的家丁太多,已经超过了自家实力可承受的范畴了;
回想起昨晚汪轶航的那句“游击将军府亲卫标营”;
汪轶鸣便已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于是乎,便直言向着自己老爹问道;
“爹,要是儿子所猜不错的话,咱家这养的所谓亲兵家丁,人数过多,才导致咱们家如今越发紧迫,钱粮难以为继。”
“多嘛?哪里多?咳咳…这亲兵家丁自是越多越好才对。”
发现自家老爹突然神色怪异,居然左顾而言他,似是想要掩饰什么一般,根本不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
这让汪轶鸣十分的无奈,却又不能不管不顾;
硬着头皮,汪轶鸣继续耐着性子问道;
“爹,那您这到底是养了多少亲兵家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