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被锁在实验室里两日,看不到旁的人,也打听不到任何外部的消息。
如同一只白鼠,被锁在透明的箱子里,瞪着眼睛悲天悯人。
林弋偶尔会来看她,但那目光里,是别样的冰冷,双手不知聪何时开始就再也没有半分温度,悠然沉默望着自己的双手,不停的在凉水里冲洗,一遍又一遍,直到林弋将她从卫生间里拉出来,她才会从梦魇里走出来。
“精神影响,已经影响到小姐的心智。”失去了一切的人最是癫狂,可悠然太过平静,让他们有些解释不通自己的理论。
只有偶尔执着成瘾的癫狂,让她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
偶尔,她会看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子发呆,她应当是捡回了一条命,沙海毒性有多厉害她自己知道,可如今沙海依旧在她体内。
之前如同周期一般,每隔半年,都要被下一次病危通知单,终于变成了如今的数着日子活着。
沉默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将近月,直到悠然不再会无缘无故的晕倒,她被接回了林弋的别墅里。
暮色葱茏里,她突然就开始怀念那个真实一般的梦境,所有人都是活生生的,那般的有血有肉。
而这里,林弋禁止别墅外一切人员接触她,所有的通讯设备都被收走,她常常独自一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望着院子外发呆。
痛苦,好像是没有的,悲伤,也没有太多,她觉得自己成了行尸走肉,没有脾气,也没有心,若说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大概,就是左侧胸膛里,原本应该有心的位置,空出了一大片出来。
桌子上的药,一堆一堆的堆叠在一起,那是她随时间流逝的生命。
“小姐还在客厅里……”保镖守在门外,看到林弋回来哆嗦了一下,颤着手开门,悠然沉默的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三餐,也仅仅是看了一眼,便将目光放向了别处。
“没吃药,也没吃东西……”林弋神色冰冷,将一沓文件丢在桌子上,过来坐在悠然面前,悠然昏迷了一年,他一年都没有笑过,冷漠的仿佛成了没有遇见悠然时的样子。
悠然低头不吭声,转个身窝在沙发角里睡了过去。
君则和姜樾,还有他威逼利诱的楚氏,不知道用了多少人力物力,才将她从死神身边拉了回来。
但也只是徒劳,若她再没有求生的欲望,下一次,就真的是末日。
林弋漠然,让人将桌子上收拾好,又从外面打包一份热汤回来,看到缩在沙发里的悠然,心头突然就像被蜜蜂蛰了一下,疼的厉害。
一年前的她虽然也是虚弱,却没有像现在一样瘦弱的不成样子,她的面上总带着病态的苍白,怎么也养不好。
他气她的薄情,却不愿意离开……
也许这就是他自己的爱,隐忍的不成样子,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悠然不觉得饿,也不觉得累,林弋用情至深她知道,可这副躯体,真的已经到了极限,连她的思绪,还有精神,都已经磨损,再也没有当年的样子。
她放下了所有的恨……却拿不起来这份沉甸甸的爱……
腰间突然攀附上一双冰凉的双手,悠然来不及尖叫,整个人就被迅速却小心的拥起来,脑袋抵上了与那双手一样冰凉的胸膛。
完全只是一瞬间,悠然没有挣扎,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力气去挣扎。
“吃不下饭,把汤喝了……”林弋端着勺子递到悠然面前,香味勾引着人的嗅觉,悠然闻着这个味道,直接窜下床奔向了卫生间,吐的天昏地暗。
“叫姜樾过来!”林弋面色阴沉,她怎么都不像是正常人的样子,让他把这一口气憋了太久,终究憋不下去,全都喷发了出来。
“低血糖外加营养不良……”姜樾束手无策,现在只有君则开的药多少能抑制悠然体内的毒素,说到底,是沙海将悠然的体质摧残的已经吸收不了任何药物。
同样,也吸收不了任何营养,所以身体自动开始抵制进食,出现了厌食症。
悠然扶着门框出来,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脑子也一阵一阵的晕眩,整个人都已经没了生气,可她感觉不到痛苦,没有痛苦……
林弋过来想要抱起悠然,伸出的双手猛的就被甩开,悠然跌跌撞撞的奔向沙发,抢过姜樾手中的剪刀将手臂上划开一道口子,
鲜红的血液滴下,在幽暗的房间里触目惊心,一滴一滴,可是,不痛……一点不也痛……悠然茫然看着血流下,没有半分反应!
鲜艳的颜色刺激着这屋里两个人的神经,姜樾直接扑上去把剪刀拿来,一手握着悠然血流不止的手臂。
林弋心底蓦然一阵疼痛,拿起纱布包扎好悠然的手臂,将人扣在了自己怀里。
“悠儿……我错了……”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她这一生所有的苦都几乎因他而起,她不爱他,也是应该的吧……
悠然沉默的靠在林弋怀里,长长的喘着气,她很累…
很累很累……
林弋的做法她能明白,如果换成莫羽她也一样的会这般执着,可她真的,没有半分精力去管求任何事。
连一声爱,都再也说不出口。
她是不是,要死了?
脸上忽的贴上一只温热的手掌,这是两个月来,林弋身上头一次有了温度,那样的温暖,那样的让她不舍。
悠然微微低头,脸颊挨着那温暖的掌心,满足的喟叹,最后直接将脑袋支撑在林弋的掌心里,这样信任的动作,让林弋自己都有些没想到的意外。
“林弋,我不恨你……”悠然的声音极为微弱,她是真的,没有了力气,连说话都有些困难。
“悠儿……”林弋低头,就撞进了那有些迷蒙的眼睛里,星辰大海,全都在其中坠落。
悠然扯着嘴角艰难的笑:“应该说从很久之前,我就不恨你了……”
恨太累,她也本不是那般爱记仇的人,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在这昏迷的一年里,全都随风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