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文咏并没有完全清醒,他看着那打了自己巴掌的婢女,一把将她的手腕握住,嘴里的口水完全控制不住,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数不清围了多少,皆在议论文咏,瞧见他这样有的妇人忍不住用帕子挡住了眼睛,还有男子呸了一声说:“真是丢了读书人的脸!”
李漾春看着自己婢女的手被文咏死死拉住,气的直跺脚,看向自己的护卫吼:“你们是眼睛瞎了吗!还不快把人拉开!”
婢女也被吓坏了,被拉开时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
文咏两条胳膊被架着,也不忘对着李漾春笑的一脸猥琐,甚至还想要扑过去,幸好被人死死拉住。
“你这个疯子!真是丢人现眼。”一想到眼前这男子曾对自己暗送秋波,李漾春就浑身发麻,觉得恶心至极。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裴十柒静静的看着文咏,想着自己为原主报了仇,也算是心安理得的用她的身份了。
“十柒,别看了,快回去。”裴昭肆瞧着如同疯子一样的文咏,心里有些后怕。
若此时裴十柒也在那儿,怕是要被人笑话的难以嫁出去了,和文咏那种人渣混在一块,真是危险的厉害。
裴昭肆和裴昭行兄弟两个,担心妹妹出事,暗中跟了过来,一直守在酒楼附近。裴昭行看着人群的方向,愤恨的说:“这都便宜了文咏那畜生!毓秀郡主就该活活打死他,免得他再去祸害别家姑娘。”
“等父亲回来了,定会训斥你。”裴昭肆不由分说,拉着妹妹就往回走:“不告诉我们就敢一个人出来,若是有什么好歹,父亲和我们怎么办?”
裴十柒知道这是哥哥在关心自己,这看似是责怪的话语,让她忍不住想起了自己那两位亲哥哥。
大哥死在战场时,她刚和言鸿泽定了亲,家里办丧的东西还未撤下去,就传来了苏家叛国的消息。
大嫂为了证明苏家的清白,也为了给自己的丈夫讨个公道,只身一人去往城门,脊背挺直站在城门前,细数苏家男儿为朝廷立下的功劳,最后在百姓的议论声中,一头撞死在城门前。
当她赶过去时,大嫂的尸身已经被朝廷收下去了,甚至不让苏家人收殓。
二哥是个潇洒性子,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却将一只手留在了战场上,连自己的骨肉都未曾见到,便被人一箭射死。
想到这些,裴十柒眼眶发酸,抬手擦拭了快要落下的泪。
瞧见她这样,裴昭行不悦的同裴昭肆说:“大哥,说两句算了,妹妹心里本来就委屈,你还这样训斥她。”
裴昭肆没注意到裴十柒的情绪,他继续说:“我这也是为了她好,若是一步走错,这一辈子可就糟了。”
说着,他看向裴十柒,见她可怜巴巴的,心里一软也就不舍得再说什么,想了一会儿道:“好了,你也别委屈,大哥请你吃好吃的去。”
裴十柒很给面子的扯了扯嘴角,僵硬的笑了出来:“吃什么?”
“城东新开了一间酒肆,听说那儿的菜品滋味不错,咱们去尝尝。”
七月份的天气,太阳光火辣辣的照下来,不论哪里都热乎乎的闷得慌。
三人走进了酒肆,这里原先是茶馆,后来重新修缮了一番,改做了酒肆。
裴昭肆点了两道菜,又让裴十柒点了几样,略过裴昭行没有问,坐等上菜。
这边岁月静好,而文咏那边便不同了。李漾春觉得文咏丢人,却又不能不管,毕竟她和文咏有几分亲近,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况且文咏是新科状元,他这样丢人,皇家也跟着没脸。
正当她不知该怎么办时,瑞王从一旁走来,瞧着文咏如疯魔了一样被人架着,神智一看就不清醒,气的他冲进酒楼拿出一坛酒,泼在文咏的头上,还了他一个清醒。
“你这是在做什么!”瑞王咬紧了后槽牙,气不打一处来:“光天化日之下,你疯了不成!”
文咏腿一软,跪在地上看着面前的一切,只觉得心跳如鼓,慌的下嘴唇疯狂打颤。
“瑞王殿下,我是被人算计了!”文咏急忙为自己开脱:“是裴十柒那贱人,是她算计我,害我成这样的!”
瑞王瞪了他一眼,咬着牙低吼:“你自己睁开你那双狗眼,看看这哪有什么裴十柒!别胡言乱语了。”
闹事在先,丢人在后,冲撞了李漾春,又要毫无证据的攀咬裴十柒,现在是说多错多,不如干脆闭嘴,否则牵扯出他来这酒楼的用意,那他这辈子都难以翻身!
文咏也很快反应过来,恨的想抽自己两巴掌,只能拼命的赔不是。
李漾春走近,问道:“皇叔,他方才为何会提起裴家那丫头?”
瑞王随口向外甥女解释:“那个裴十柒,之前不是把文状元推进水里了吗,他应该是气这件事。”
现在的李漾春对文咏可以说是一百个一千个看不上,知道了裴十柒的所作所为,忍不住夸赞道:“她倒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
“好了,现在街上乱,你快回公主府去。”瑞王同周围的百姓说:“都散了吧,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裴家三兄妹在吃饭吃到一半时,裴昭行出去一趟,又匆匆返回,剩下的兄弟两个相视一眼,都清楚他是去做什么了。
等裴昭行回来后,心情很好的喝了杯酒,夹了两口菜边吃边说:“那文咏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这会儿被瑞王带走了,今儿脸可真是丢尽了,短时间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差事落在他的身上。”
裴十柒停住了夹菜的手,试探着问道:“怎么这文咏和瑞王走的很近?”
裴昭肆见妹妹发问了,便回答说:“文咏千里迢迢进京赶考,像他这样的学子可不少,唯独他进京不足半月就和瑞王吃过饭,这一年以来受到过瑞王不少照顾,不然就凭他这么对你,父亲非打死他不可。”
听到这里,裴十柒想起前世,苏家覆灭时并未赶上放榜,所以是谁摘了状元名头她也是重活一世才知道。
但方才裴昭肆所说的,分明是苏家覆灭之前,文咏就与瑞王来往密切了。
难不成文咏这人与苏家被冤枉也有关系?
瑞王很得建阳帝信任,所以在朝中明着暗着拉拢不少朝臣,建阳帝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心里想着瑞王这同母弟弟不会做出格的事,所以哪怕瑞王与前来殿试的考生有联系,他也不会多想。
可殿试的人那么多,瑞王却独独对文咏青眼有加,这实在不对劲。
带着文咏回到王府的瑞王,前脚才进门,后脚便忍不住将文咏一脚踹倒在地上。
文咏疼的厉害,却也不敢耽搁,跪正身子解释:“瑞王殿下息怒!都是裴十柒那小贱人,调换了我给她的酒水,让我喝下那脏东西才会这样的。”
瑞王指着他破口大骂,手指尖差点戳在他脸上:“一个小娘们你都收拢不住,本王还能指望你做什么?你总跟本王说那裴十柒被你迷的巴不得嫁给你,可现在你看看,人家连你递来的酒水都不肯喝,本王真是瞎了眼去信任你!”
“殿下,那我身上的鬼祟可怎么办啊。”文咏又怕又悔,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瑞王冷哼一声:“哪有那么多的邪祟去上你的身!下午你随本王进宫去,好好的跟皇兄认个错误,说你是喝多了,别扯被人调换了酒水。那梁国公在朝堂二十几年,他父亲还曾是镇国大将军,皇兄难免要看他两分面子,真要是把裴家扯进来,你不见得会占上风。”
话音刚落,瑞王的一个手下走了过来,低声告诉他薛延来了。
于是瑞王让人把文咏带下去先修整一番,自己则去见了薛延。
“皇叔,侄儿查到了一些端倪。”薛延着急立功,于是兴致匆匆的说道:“苏绽青的庶妹苏云蓝,当初您以为她已经死了,实则不然。”
瑞王眉头一皱,想到苏家确实有这么个人:“她人在哪?”
薛延继续说:“我找到了一个曾在苏家伺候过苏云蓝的婢女,知道了她现在住的地方。当初她被言鸿泽哄骗,帮着言鸿泽去害苏家,没想到竟然与言鸿泽有了情意,现在好像是给言鸿泽做了妾。”
“言鸿泽想死不成!这等祸害还不处理干净,竟然留做枕边人,他不怕死本王还怕那苏云蓝反咬一口呢!”瑞王听见这话气的不行,但也很快反应过来:“言家自认是书香门第,如今言鸿泽尚未娶妻,不该早早将妾室迎进门才是,况且那妾室还是罪臣之女,他怎么敢。”
一提起言鸿泽,薛延的神情有几分看不上,语气轻蔑的说:“他言鸿泽哪里有那样的胆子?不过是把苏云蓝扣在外头做外室,如今还怀了孩子,挺着大肚子巴巴的盼着进门呢。”
瑞王深吸一口气:“如此说来,苏云蓝的存在或许能引出那苏家的余孽来,毕竟她的所作所为本王知情,苏家却没有知情的,她是个很好的鱼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