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一听这话有了精神,立马问道:“皇叔可有什么好法子?”
看着薛延向自己露出了讨好的笑,瑞王淡淡一抬手:“本王既然将此事交给贤侄来办,那自然是看重贤侄的能力,你不必有顾虑,大胆去做就是,需要人手可以同本王提。”
薛延眨了眨眼睛,当然明白瑞王的意思。
苏冶死了一年,苏家人也死了一年,这一年之中整个苏家成为了皇室的忌讳。
若是一辈子再不与苏家搭边儿还好,如今旧事重提,还与苏云蓝有关,万一事情没办好被建阳帝发现了,很可能会牵扯出苏冶死的冤枉,瑞王才不愿让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发现。
所以他需要薛延这把刀,日后如果被人察觉,他也可以推到薛延的身上,将自己摘干净。
“皇叔放心,侄儿必不会辜负您的信任。”薛延不愿白白被人利用,于是看准这个时机说道:“再过两月便是母后的生辰了,侄儿请人从南边运来了一块大玉石,想着雕一些稀罕玩意儿送给母后,但宫里的师傅手艺都老了,外头也没几个认识的,此事皇叔可否能替侄儿张罗一下?”
瑞王右眼皮毫无征兆的跳了两下,心里有些气恼和不痛快。
什么时候一个宫女生的卑贱东西也敢与他谈条件了?
一口一个母后,那马皇后压根没正眼看过他,薛延想把玉石经过他的手送给马皇后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脸面好看更显得东西贵重,经他的手后马皇后会认为他们叔侄两个关系很亲近。
“江湖上的能人巧匠确实不少,只是怕给东西雕坏了。瑞王语气停顿了一下,留意了薛延的脸色:“不过本王吩咐的事,他们也没有做不好的道理。”
薛延一听这话便笑了:“既如此,侄儿在此先谢过皇叔了。”
送走了薛延,瑞王找到了文咏,此刻的文咏衣领彻底恢复了神智,却正因为恢复了,他想起自己方才做了什么,这会儿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椅子上,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现在的情况他实在忍不住不哭。
瞧见瑞王进来,文咏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跪下来诚恳道:“瑞王殿下,这件事闹大我可就没脸活下去了,还请您救救我。”
这来回一折腾,瑞王也为文咏想到了一个好理由,带着文咏进了宫。
建阳帝听闻文咏的事,气的午膳都没用,正缩在瑜贵妃的宫里骂文咏,便听瑞王带着文咏进宫来了。
等建阳帝过去时,文咏正跪在殿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瑜贵妃陪同建阳帝一块儿过来,也见到了文咏,这让她不由抬起胳膊,用手帕掩了掩嘴,丝毫不掩饰对文咏的嫌弃。
“你还有脸进宫来!”建阳帝围着文咏背着手慢慢走了一圈,坐下后冷哼一声:“你是金科状元,朕在你身上寄望不浅,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
文咏胆怯的抬起头来,余光扫到了一旁的瑜贵妃。
这位瑜贵妃是建阳帝的宠妃,二十五岁左右的年纪,发髻梳的温婉得当,面容姣好五官周正,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一般。不过像她这样的美人宫里也能寻到不少,瑜贵妃真正与旁人不同的是她才情出众,能与建阳帝吟诗作赋,靠着这个得宠多年。
前年她终于怀上了龙胎,据说是一个男胎,可惜孩子腹死胎中,没有落地的机会,从那以后建阳帝更加宠爱瑜贵妃,认为瑜贵妃受了委屈。
文咏能格外关注瑜贵妃也是有原因的,瑜贵妃母家姓林,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的人家,上头一位哥哥如今在军部要职,下头一位弟弟做了个六品文官,再往下数还有两位妹妹。
像林家这种文武通吃又有瑜贵妃做靠山的世家,文咏当然向往,所以打一开始他的目标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宁寿长公主的女儿李漾春,一个是瑜贵妃最小的妹妹林舒瑶。
收回目光,文咏不等说话,瑞王已经开始替他解释了。
“皇兄,当时臣弟就在文状元身边,瞧着他不像闹事,也不像喝多了酒。”
“不是耍酒疯还能是什么。”建阳帝气的厉害,连个正眼都懒得看文咏。
“臣弟以为,这文状元可能被什么脏东西缠住了。”瑞王知道这件事最终总要有个说法,不好叫人议论文咏是喝多了酒闹事,酒品差的人指望他能做什么好官?所以只能往其他地方想出路:“不如请人为文状元看一看,若真有什么脏东西,立刻驱了也好保文状元性命无忧。”
果然,瑞王这么一说,建阳帝的想法便被瑞王带走了:“若真是如此,那此事就交给你来办吧。”
文咏知道瑞王一定会解救自己,毕竟他是瑞王一手推上来的人,瑞王不会不管他。
走出宫殿后,瑞王找到了宫中的法师,趁着四周没什么人注意,他将自己的扳指摘下,扔在了法师的脚边。
那法师明白瑞王的意思,只低着头说:“瑞王殿下放心。”
“这件事你若是能办妥,这玩意儿便是你的,若是这点小事都办不妥,你自己晓得轻重。”
裴十柒猜到瑞王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帮文咏,不过她并不在意,毕竟文咏并非她真正的仇人,只要日后防着就是。
只是她想知道,为何瑞王会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这么好,难道只因为他是状元?
还是说,文咏这个状元之位,是瑞王一手促成的?
裴十柒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从床榻上坐起身来,认为后者或许才是真相。
流萤与画屏二人正坐在一旁剥莲子,这个季节莲子新鲜的很,剥干净煮水熬粥都成,只是要将里头的莲心剔除,否则吃起来会很苦。
看着她们二人说说笑笑的模样,裴十柒恍然想起了前世自己的婢女。
正当她沉浸在伤心事中时,另一个婢女秋光从外头进来,臂弯上搭着几匹料子,笑着同裴十柒说:“姑娘,国公爷让人从南边送来的锦缎,全是时新的花样,说是您最近心情不好,拿来给您解闷的。”
那些料子的确不错,琉璃蓝色的纱缎上绣了麻雀图,下头还有樱红色绣了金鱼、蜜合色绣了梅花的,样式精致好看,正适合她这个年纪穿。
画屏抬头看了那些料子一眼,边剥着莲子边随口问道:“我听二公子说过一嘴,国公爷好像请人送了不少的料子回来,怎的就这么几匹?”
这话一出,秋光抿了抿嘴,留心着裴十柒的脸色说:“二房的芳姑娘随二夫人来了,正瞧着婢子挑选衣料,便开口要了几匹去,国公爷是个大度的,没有不给的道理。”
一听这话画屏放下了莲子,气的眉毛一挑:“半个月前国公爷给姑娘添首饰,二夫人便带着芳姑娘过来,上个月宫里赏瓜果冰块,二夫人说家中暑热,将瓜果全要走了不说,冰块也拿走一大半,害的姑娘中了暑热难受了好久,冰块还都化在她家马车上了,怎的那么巧,府上有什么好东西她便能正好赶上?”
和画屏相处了几天,裴十柒知道她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一旁的流萤听了觉得不妥,开口道:“国公爷愿意给,哪有咱们做下人在这儿啰嗦的道理?再说二老爷没的早,剩下二夫人和芳姑娘孤儿寡母,国公爷也不愿同她们计较。”
“府上什么东西,只要姑娘和公子们有的,她们也都是有的,就算她们不来讨要,国公爷也一样没差过,十天半月就差人送东西,她们却还如此着急,说白了就是觉得姑娘挑了好的,给她们的都是姑娘不要的。”
其实也不怪画屏说话难听,裴十柒在原主的记忆中了解到,她的这位婶婶和堂姐,确实很过分。
芳姑娘名为裴十芳,是裴家二老爷的独女,比裴十柒要大上半岁。裴家二老爷出身好,可惜眼界不高,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便想着经商致富,不在梁国公手下讨生活。
可惜老天爷没给他发大财的机会,还让他赔了个底朝天,只能手心朝上向梁国公求助,梁国公也是个大方的,三天两头的给弟弟收拾烂摊子。
后来二老爷还不信邪,把自己赔钱的原因归咎为手下眼光不好,非要亲自跟着商船去南方采买,没想到这一去就遇上了海难,直接被汹涌的海水卷走,至今音信全无,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二老爷死后,裴十芳母女就只能靠梁国公救济了,日子过的也不错,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裴十芳嫉妒裴十柒过的好,她母女杜氏嫉妒国公府富贵,如吸血虫一般吸附在国公府。
当年杜氏认为二老爷会发大财,所以早早的撺掇自己夫君与当时还是侯爵的梁国公分家,因为那时梁国公在战场上受伤,太医诊断右腿的伤病很难痊愈,又赶上裴十柒母亲病死,杜氏生怕国公府一蹶不振会连累他们,所以要死要活的分了家。
结果她哪里想到,梁国公的腿不仅没大事,能继续领兵打仗不说,甚至加官进爵,国公府的日子红红火火,倒是她的家里一团糟,夫君的生意一赔再赔,她还提出过想两家归为一家过,直接被梁国公拒绝了。
从前杜氏落井下石的事梁国公心里有数,现在接济她们母女,那是因为这其中有亲人血脉,不然他才懒得关照她们。
而裴十柒对这个裴十芳的印象,在记忆中是很不好的。
这裴十芳没有公主命,却有一身的公主病,三天两头往国公府跑,一会儿嫌菜咸了,一会儿嫌汤淡了,看见梁国公便哭诉自己想父亲。梁国公不在时她就仿佛变了个人,常常缠着裴十柒一起出去,看见外头的世家子弟便春心荡漾。
若不是裴十芳从中搅合,裴十柒也不会对文咏那般喜欢。
说白了,这对母女把陪嫁当做了垫脚石,做母亲的利欲熏心,只想捞油水,做女儿的则想攀高枝儿,借着国公府的名号把自己嫁到高门大户去。
所以裴十柒对她们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国公爷大方宽和,主家都不计较,你再多嘴传出去该说姑娘不懂事了。”流萤又劝道。
画屏只觉不痛快,喉咙像卡了只苍蝇:“国公爷宽待二夫人和芳姑娘,我们姑娘也拿人家当亲姐妹对待,可她们怎么对待姑娘的?二夫人在姑娘面前,何时有过当长辈的样子。”
听到这儿,裴十柒的脑海中确实闪过一张尖酸刻薄的嘴脸,应该是杜氏看见她手腕子上戴着一对玉镯非常好看,向她讨要遭到拒绝后,痛斥她是个不懂事的丫头,没母亲在身边教养就是不体面。
“我们姑娘不愿意计较罢了,再说二夫人是长辈,姑娘还能同长辈顶撞?”
“那芳姑娘呢?比姑娘大半岁,总不是长辈了吧?”
听到这儿,裴十柒又想起裴十芳来这个房间,一次性要走了三支步摇、两对耳环、一身刚赶制好的衣裳和一对白瓷盆景。
“姑娘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性子,芳姑娘是亲戚,是正经八百的堂姐,姑娘不愿意计较,你也别跟着添乱了。”
流萤说完还看了裴十柒一眼,怕她想起什么来会不高兴。
可流萤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了裴十芳的声音:“十柒,堂姐来找你说说话。”
说着她自己便推门进来了。
今日的裴十芳穿着一身芙蓉色绣牡丹花的衣裳,生的模样和裴十柒完全不像是堂姐妹,颧骨很突下巴尖,看起来像是一颗上宽下窄的短瓜子,嘴唇又厚又突,大鼻小眼,全随了杜氏,从她身上看不出一点裴家人的影子。
“堂姐来了?”裴十柒神色平淡的与裴十芳打着招呼,发觉对方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个仔细。
“听闻妹妹最近心情不好,姐姐来看看你。”裴十芳十分热络的自己扯了椅子坐:“上次的事你也是,文状元让你跳你就真的跳,可把我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