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他心里有人。”丁钊虽然知道这么出卖自己主子不好,但还是夹不住雪梨润肺糕的魅力,说道:“我跟了殿下多年,知道他许多事。”
裴十柒知道薛骋心里住着人,但她不知具体是谁,便压低声音问:“莫非是苏家的?”
这问题差点让丁钊把咽进去的点心咳嗽出来。
咳完了以后,丁钊四面瞧瞧,见无人听他们说话,牵动马绳让马儿靠近马车:“裴姑娘你还真是语出惊人啊!现在可不能随便提起这两个字!”
裴十柒作势捂住了嘴,表现的有些惊慌,探出头看了看:“没关系,又没人听见,我只问你是不是。”
丁钊心里是想让裴十柒走进薛骋心里的,但就如老者说的那样,苏绽青在薛骋心里的位置早已经根深蒂固了,哪里是旁人说替代就能替代的?
少年时的一见倾心,生离死别的痛楚,薛骋亲手将苏绽青埋葬,说起来像是话本子里的悲情故事,听者落泪闻者伤心,更不用说薛骋这种亲身经历的了。
裴十柒听说言鸿泽要害薛骋,便什么也不顾跟了过来,丁钊看出她是对薛骋有想法的,哪怕心里支持她和薛骋在一起,却还是不希望她几次三番的撞南墙。
“这个我不好说,事关太多,三殿下经常教导我祸从口出的道理。”丁钊神秘兮兮的说:“不过裴姑娘,我劝你一句,别在三殿下身上留太多心思。”
“什么心思?”裴十柒下意识回避这个话题:“祸从口出这话是没错,但我和你主子那可是过命的交情了,我还能出卖他不成?你就同我说说吧!”
丁钊还是摇了摇头,拿出了打死也不说的态度:“裴姑娘可别为难我,这样让我有些难办。”
“罢了,你不说就不说。”裴十柒放下了帘子:“我瞧着这里有山有水,晚饭想喝鱼汤,你去准备吧。”
这种暗戳戳的折腾丁钊,或许就是裴十柒在回避自己的心。
发疫症的村子名叫梨花村,虽然只是个村子,但这里风景秀丽,人口也多,平日里还会有人特意去游玩,对比其他落后的村落,这里实在是不错。
可惜这一场疫症来势汹汹,已经带走了许多人的性命。
到了晚上众人才到达下一个驿站,薛骋拿出地图仔细的看着,说道:“明日再赶一天的路,就能到梨花村了。”
“你要当心些,我方才瞧见言鸿泽的手下鬼鬼祟祟的溜进了灶房,不过看见丁钊在里头忙活,他便退出去了。”
“无妨,我那封寄回京城的信属于是给自己寻了个保护符,短时间内他不敢再出手,去灶房也不过是勘察情况,我早就吩咐丁钊要注意咱们所有入口的东西了。”
裴十柒听见他这么说,也就安心了些,瞧着那地图出神。
不多时,她手指着一个地方说:“这村子有些不对劲,挨着梨花村这么近,却没听说他这里有疫症,不是说这次的疫症传播很凶,凭呼吸就能带走人的性命吗?”
薛骋闻言,低下头细看,见梨花村旁边的村子名为大庆村,狐疑的说:“我来之前打听过这个大庆村,据说这里去年便被京城官员所买下,里头住着的老百姓大部分都搬去了外头,少部分归于了梨花村,现在的大庆村已经没什么人了。”
裴十柒点了点头:“若是这么说,那还真是巧得很,大庆村一年前没了人住,梨花村在一年后闹起了害人命的疫症。”
“你是怀疑,梨花村的疫症与大庆村的有关系?”
“只是单单的天灾,短时间内不会害这么多人同时染上疫症,大灾过后必有大疫,那是因为死的人口牲畜众多,多日积累的脏东西被人染上,一传十十传百才有了规模很大的疫症,但这次的梨花村不过几百人,怎么一夜之间就都染上了疫症?”
“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有怀疑,只是没任何证据佐证,所以需要过去细细调查。”薛骋觉得有些累,坐下来后说:“你快去休息吧,等会儿晚一些,让丁钊把汤药给你端过去。”
裴十柒脚步微顿,想要询问一下白日问丁钊的那个问题,可是面对着薛骋,她实在有些问不出口。
见她不走,薛骋问:“怎么了?”
“没什么。”裴十柒犹如受惊的猫,转身逃离了房间。
对面的屋子,言鸿泽静静的注视着裴十柒从薛骋房间里出来,手停在脖子前头,比了个杀头的手势。
这一夜风平浪静,天还没亮众人便再次赶路,裴十柒睡的晕晕乎乎的,折腾到马车上以后继续倒头睡着。m.qqxsnew
她自己也奇怪,为何近几日自己的身子总是虚的厉害,却又不知什么所以然,连廖太医都没看出什么毛病来,只说是注意保暖和休息。
睡了一觉又一觉,在马车里休息让裴十柒腰酸背痛,走出马车时正碰见言鸿泽路过。
看着自己前世的青梅竹马,裴十柒眼中燃着怒火,就在要与言鸿泽对视上时,裴十柒连忙侧脸避开,担心被言鸿泽看出不对。
“裴姑娘在马车里闷了一天,不如随我出去走走?”
“我想透气去哪里不成?并非只能和你出去。”
“裴姑娘为何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言鸿泽笑问。
裴十柒冷笑一声:“并非有敌意,你这是多虑了,只是前天晚上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来,心里头还害怕罢了,毕竟说不准什么时候,那把嗜血的刀就会再次落在我的脖子上。”
她和言鸿泽,是生生世世的仇人,毕竟言鸿泽害了她一次又一次,她杀言鸿泽百次也难以解恨。
听出她话里的讥讽之意,言鸿泽却并不觉得意外,抬头看向站在树下修整的薛骋,同身边的人说:“三皇子是个很优秀的人,裴姑娘和三皇子很般配呢。”
裴十柒不知他此刻说这样的话是何意思,只淡淡的回答说:“我和三皇子是知己是好友,你可别误会了我们的关系,并且你和马月慈也很般配。”
提及马月慈,言鸿泽的嘴角瞬间僵硬起来。
只听裴十柒又说:“听说马月慈她毁了容貌,从前我和她关系也不错,十分的担心她的近况,不知她现在如何了?”
“她一切都好。”言鸿泽皮笑肉不笑的回答。
“那就好,她和你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这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好亲事,只盼着她能为你开枝散叶,弥补她容貌被毁的苦楚。”
言鸿泽忍无可忍的问道:“裴姑娘就这么喜欢在别人的伤口上戳刀子吗?”
裴十柒装作震惊道:“言大人这是在说什么?我与月慈相识多年,不说关系多么亲近,却也是从小看着彼此长大的,我盼着她好还有错了?倒是你,大喜前闹出外室的事,听闻那外室还怀了你的孩子,哪里对得起月慈!”
这样目的性极强的话,赶走言鸿泽最是有用。
看着言鸿泽生气离开,裴十柒松了口气,走到薛骋身旁问:“还有多久?”
“修整一会儿,再往东走将近一个时辰,便能到大庆村了。”
大庆村与梨花村相邻,若是连夜赶路自然能到梨花村,只是梨花村的形势现在还捉摸不透,黑灯瞎火的赶过去,容易好心办坏事。
所以薛骋决定先驻扎在相邻的大庆村,派出一对人先打探一番梨花村的情况,第二天再动身去梨花村。
简单的修整过后,众人继续赶路,没走到一个时辰便到了大庆村。
这里看起来确实是没什么人住的模样,薛骋边走边介绍:“这里之前的百姓,几乎都姓赵,按理说老祖宗守下来的村子,他们不该轻易放弃才是。”
裴十柒经过两道民房,脚步停在了一处匾额上写着赵氏祠堂的屋子前。
薛骋也停在了她的身边。
夜里风大,声音听起来像是有女子在哭诉,裴十柒站了一会儿,眼睛从匾额上离开,却在没走几步后又回头望向了这里。
最终众人找到了一处歇脚的地方,薛骋派出去一队人马,由丁钊带领,先到梨花村简单调查。
而剩下的人则原地修整,配合廖太医将救命的药草配置好,留着明天救人用。
夜深人静,大庆村却满是火把,灯火通明。裴十柒举着个火把,逃过所有人的视线,来到了赵氏祠堂。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是离开人短短一年,这间往日受供奉的祠堂却完全断了香火,里头的牌位甚至没被搬走,赵氏的族谱搁在桌面上,上头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裴十柒拿起族谱,用力一吹灰土四溅,她翻开族谱看了看,发现赵氏这个大家族已经繁衍了几百年,这村子也是有些历史的。
只因官员想买这块地,赵氏族人便要举家搬迁,甚至连祠堂都顾不得了,当时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裴十柒放下族谱,举着火把四处查看,冷风传堂而过,发出渗人的响动,裴十柒心里一惊,顺着风穿过的门往里走,眼前的景象令她震惊。
两道破败不堪的尸身纠缠在一起,衣裳一惊开始破烂,似乎是经受了一年的风吹雨打,已经难以保持原状,尸身被一根长矛穿透,台阶上还留有当时的血。
看来赵氏族人所谓的搬离并非那么简单,这里头是藏了故事的。
她翻看着其中一人的尸身,在那人的脖颈上发现了一块牌子,牌子上刻着个名字,裴十柒眼角微动,返回放置族谱的地方,发现这尸身竟然就是赵氏现任族长。
族长都死了,赵氏家族剩下的人自然是作鸟兽散。
跨过尸身继续往里走着,冷风将火苗吹的犹如被赐予了生命,将裴十柒的影子拉长缩短,仿佛有人在一路跟着她。
一直走到后头的屋子,裴十柒将门推开,老旧的开门声让裴十柒有些害怕,站在门前举着火把照了照里头,看起来这里比较庄重,应该是赵氏几个位高权重的长老会待的地方。
正当她想要往里走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裴十柒呼吸一凝,慌张的转头看去。
当她看见来人是薛骋时,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你看见台阶上那两个人了吗?”裴十柒问。
“看见了。”薛骋接过她的火把走进屋内,边走边说:“怎么来这里了?”
裴十柒跟随着他的脚步:“赵氏也算是个大家族,梨花村地方不大风景却美,连京城之中都有梨花村的夸赞之语,与梨花村相邻的大庆村自然不会差,这里怎么会突然落魄?寻常官员买地首先要考虑的便是这些百姓的住所,那可不是一笔小钱,你查到是什么人买了这大庆村吗?”
薛骋摇了摇头:“并非没查到,而是我人微言轻,无人肯告诉我实话。”
当时他便觉得非常诡异,下定决心要抽空查一查这大庆村,没想到裴十柒与他心有灵犀,竟然先来了一步。
“既如此,就更说明这大庆村的易主有问题,何况官员买地一般都是为了发财,或是建造祖坟,但大庆村被买下一年,那背后的官员却并未动过这里的一草一木,简直奇怪极了。”
薛骋没有回答,而是拿着火把四处看,脚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在这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
两人蹲下身查看,发现踢到的是一只铜壶,壶嘴上刻着一只小小的虎头。
“这虎头似乎是大庆村的标志,原先这大庆村的村民靠打猎为生,因此才会用虎头做标识。”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裴十柒看着这里落魄成如此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薛骋将铜壶捡了起来,忽然发现壶把上缠着什么东西,将火把递给裴十柒小心拆下了那玩意儿,才看清那竟然是一块玉佩。
顿时,薛骋头皮一麻,同裴十柒说:“这枚玉佩,我似乎在哪见过。”
裴十柒紧张起来:“在哪?”
“有些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