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十柒没想到他能说的这般痛快。
不过想想也对,现在的文咏走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瑞王忙着自己的事,哪里有闲工夫能顾得上他?
他走投无路,自然会把别人的施舍当做是自己的垫脚石,靠着那张开口就是谎话的嘴,再为自己骗来一些资源。
她眉头皱了一下,装作不解道:“文状元要银钱做什么?”
文咏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前几次的事,陛下对我有一些看法,朝臣们对我也是敬而远之,我苦读这么多年诗书,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还拔得了头名,若是不好好珍惜,只怕对不起文家的列祖列宗。”
“我懂了,你是想借些银钱,帮助你疏通门路是吧?”
“裴姑娘冰雪聪明,我现在也是没办法了,不然也不忍和你提这样的要求。”文咏装作为难和心疼说:“如果你觉得不妥,就当我今日的话没说过,我还有一身的学问,回老家也不是不能过活,就当我来京城这么久,只是做了一个美梦吧。”
裴十柒看了流萤一眼,同文咏说:“大笔的银钱我也拿不出,父亲怕我再惹是生非,不准我大手大脚,只许我把银钱花在首饰衣物上。不过我这里有些珍贵首饰,都是银楼的新款,能值些金锭子,不如你先拿去,把眼前这阵子过去。”
这虽不是文咏想要的,但聊胜于无,有总比没有强。
所以他还是勉强自己给了裴十柒一个笑脸:“那就多些裴姑娘了。”
流萤装作不情不愿,下了马车取出了一个从银楼里捧出的盒子,递给了文咏。
当文咏打开盒子时,眼睛都看直了。
里头的玛瑙项链、珍珠项链,还有各式钗环镯子,一看便知不是俗物,都像是宫里的妃子娘娘才会戴的款式。
他没想到,裴十柒竟然会如此大方。
瞧他看的仔细,裴十柒解释说:“这些都是之前的,你可以找家当铺给当了,或是直接卖掉,我想十几二十两的黄金是没问题的。”
“何止十几二十两?”文咏拿起一只镯子细看:“我在老家时,看过一位先生卖首饰,从他那儿学了一些。这些首饰都不是凡品,玛瑙和珍珠皆是上乘,这些金钗也觉得镀金那么简单,都是实打实的金锭子雕的,你瞧这凤尾,一旦坏了一步,那整支就废了只能重新来过,耗时耗力不说还耗损材料。”
“不过是一些寻常首饰,我父亲得了陛下恩赏,对我也愿意大方,你若是需要就都拿去。”
文咏咽了口口水。
在他打开箱子之前,哪里能想到会有这样的便宜占?
“我把这些首饰拿走了,你父亲不会难为你吧?”
裴十柒无所谓道:“这样的玩意儿我家里不知有多少,你也知道我父亲素来疼爱我,没几个首饰他是不会在意的。”
“既如此,这些首饰就先存在我的手上,等我来日发达了,赚了官响再赎出来还给你。”
说罢,文咏便要抱着盒子离开。
流萤紧忙说道:“姑娘,这不妥吧?您好歹让他给您写个欠条才是!”
文咏心里一慌,抱着盒子的手也不由紧了紧。
“裴姑娘莫不是不信我?”文咏转过头看着裴十柒:“如若裴姑娘对我不信任,那我也可以打欠条,反正我已经落得如此田地,再惨也惨不到哪里去了,大不了我还不上的那天到你府上为你当牛做马一辈子,既能守在你身边,也能偿还这些首饰。”
看他这样卖惨,裴十柒忍住恶心说:“无妨,你拿去吧,我既然同意把这些首饰借给你,便是信任你,你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文咏笑了笑:“今日得裴姑娘相助,文某感激不尽!日后文某若是有幸能成为朝臣,必会向裴姑娘提亲!”
看着文咏离开的背影,裴十柒和流萤主仆两个相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你这丫头,戏比我都好!”裴十柒笑骂。
“姑娘不是说了,婢子表现的越厌恶他,他在心里便会多信您两分吗?”
“也难怪他如此着急,连思考都不曾便走了,现在的他境遇实在不佳,若就此沉沦下去,朝中便永不会再有他的位置了。”裴十柒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可惜啊,哪怕他如此努力,朝臣二字与他也再无关联了。”
薛骋着手调查马赋祥的案子,只是他就是凶手,想在案发现场放一些东西简直是再简单不过。
夜里,他来到文咏家中,听见了文咏和下人的对话。
“明日一早你亲自出去,将这些首饰找京城最大的典当行全当了,我怕那些小门户有眼无珠,糟蹋了这些好东西。当回来的银子要看管好,别叫别人注意了。”想了想,文咏觉得不妥,又添一句:“不,当了得到的银钱少,直接卖掉吧,卖了赚的银子多。”
“公子,那您还打算把这些首饰还给梁国公府那姑娘吗?”
文咏冷笑一声:“还她?她可不配,一个家里有钱被宠上天的丫头,到我面前提鞋都不配,我心情好给她个笑脸,心情不好就是打她骂她那她也得受着!今日才见了一面她就能如此放血,可见我在她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等过几日我再想想法子和她碰个面,说不定会捞到更多好东西。”
薛骋把这些听了进去,知道文咏是确信了,行事便更加有信心。
他先是把自己那天穿的黑衣藏在了文咏房间中的箱底,又把从马赋祥家中偷来的头饰分别藏在了文咏家里,确保他短时间内不会发现这些,接着照着文咏的笔迹写了一封信稿,说是他马上就有门路可以当大官了,要接他老家表妹进京。
藏黑衣前,薛骋提议将那黑衣上的袖扣抓掉一颗,带着袖扣于第二天晌午来到了马赋祥家调查,引导与自己一起查案的刑部官兵‘碰巧’在树下发现了这枚袖扣。
“三殿下!”官兵找到了薛骋:“下官在这棵树下发现了一枚袖扣。”
薛骋接过袖扣装作仔细检查的样子:“这扣子这么黑,什么样的衣裳会配这种扣子?会不会是府上的下人掉的?”
官兵笑了一下:“三殿下不常办案,不知这扣子的来历。下官在刑部这些年,抓的不少盗贼刺客都穿这样的衣裳,通体黑黢黢的,可以借着夜色很好的隐于黑夜之中,这扣子的材质和颜色和那些黑衣上的扣子没差,估计就是那天的刺客掉的。”
“若真是如此,这可真是个重要的证据。”薛骋把扣子递给了他:“好好保管。”
众人走到墙边,这里的地面有些杂乱,脚印依稀不清。
其实是薛骋昨晚特意过来踩的,隐藏了裴十柒女子的脚印,用自己的脚印将这些都踩乱了。
许是刑部挨了训,这些刑部的官员办起差来也认真的很,低着头打量那鞋印,其中一个人还拿他自己的脚比对。
“好像照比我的大了一圈?”官兵私下看了看,瞧着薛骋说:“三殿下,仿佛和你的脚印差不多。”
薛骋抬起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印,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看来那盗贼和我身量相仿,否则不会踩出如此相像的脚印。”
众人又一同去了被火烧的库房,这里大部分的东西都被烧毁了,没被烧的玩意儿也难逃被毁,黑黢黢的再不值钱了。
“既然是盗贼,到了此处自然是该偷东西才是,有何理由要放火呢?”齐通不解的问。
薛骋看向了马家的下人:“这里失火了以后,你们可有做详细的调查?都烧毁了什么,幸存了什么,或者丢了什么,可有记录?”
下人立马回应:“确实是丢了一些东西,就比如这口箱子,原先里头堆满了番外进献的珠宝首饰,如今虽被烧毁了大半,却也能依稀辨认出形状来,当时巷子堆的满,就算是都烧成了灰也不可能只这些玩意儿。”
薛骋点了点头:“首饰这东西,只要用料好样式精致,基本都会保值的,其他大件儿盗贼们不方便运,也就只能在这些小件儿上动手了。”
下人也说:“基本都是首饰丢了,陛下平日赏赐的东西都登记在册,小的仔细找了,丢了好些值钱的玩意儿。”
“那些首饰你可还记得长什么样子?”qqxδnew
“记得。”
薛骋看向齐通:“麻烦差人到京中各大典当行详细问问,我怕是有人将那些首饰流通出去换了银子,首饰金贵他们想带出城不容易,很可能在京中就已经流通了。”
京城不大,典当行虽多但都是在户部登记在册的,查起来不过一天半的工夫,就查出了这些首饰的去向。
马赋祥的下人亲自去辨认,还有马赋祥的夫人也一同去了,看了以后确认这就是马家丢失的玩意。
里头大部分都是宫里头的,典当行的老板一看这些东西就知道不会是次品,高价全收了,没想到会摊上这么一档子事。
看见薛骋带人风风火火的进来,老板吓坏了,连忙解释:“小民是前日收的这些首饰,也详细问了首饰的来路,还请他写了字据,一应物证都有。”
薛骋将手随意搭在柜台前:“把字据拿出来瞧瞧。”
来典当行典当东西或者卖东西都是要写字据的,为的就是避免日后打官司,老板利落的取出一沓字据来,一张纸的摊在桌面上让薛骋看。
“当时来卖东西的人长什么样子?是自己的玩意儿,还是替主家办事?”
老板回想了一番:“小民瞧着不像是他自己的东西,倒是像给主家办事,因为他穿的衣裳款式不新,没有哪个主家会穿的像下人一样穷酸,偏那小子又养的白胖,看起来倒像是有福之人,应该是跟在主家身边相当得力的人,没吃过什么苦头的。”
薛骋拿起一张字据上下扫了一眼:“文状元府邸?”
“小民问了那男子出处,殿下也知道做这行的怕过后揽麻烦,都愿意问的详细一些。他刚开始还不愿说,只说自己着急用钱,当时小民就看他不对,担心这些好首饰是他从哪偷来抢来的,便哄骗他说有两支首饰价格不明,恐怕会比小民现在出的这些还高上一倍不止,看他卖的多的份上给他个优惠,若是以后真涨了价格好能联系上他,这才让他留了这个住址。”
这老板实在会办事,薛骋没想到此事进行的如此顺利,赞赏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些首饰确实是被偷来的。”
这老板头皮都被吓麻了,心想自己幸好留了个心眼。
能动用刑部尚书和皇子亲自查案的,会是小案子?况且马国舅遇刺家中又起火的事闹的是人尽皆知,京中传的沸沸扬扬,他当然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块儿。
“以后若是有能用上小民的地方,您只管差遣就是。”
“这次他在你这用脏货换了大笔钱财,我会将那些钱财如数追回,你不必有负担,但还请你能出面做个人证。”
老板当然不敢拒绝,一叠声的答应着。
等到薛骋等人离开,老板瘫坐在椅子上,抖着手端了茶水喝,口干舌燥的被一口茶润了润才觉得好受一些。
此时的文咏还在因为得了一箱黄金高兴,把金锭子都摊在桌面上,一会儿拿起几块自言自语说要送到谁家府上,一会儿又拿起一块咬上一口,确认是实心的,笑的合不拢嘴。
“有了这些好东西,我的青云路终于没人阻止了!瑞王不帮我,有的是人帮我!”
谁能和钱过不去?
纵然这些金锭子在他们眼里算不得什么,犯不上为了这些金锭子去为文咏说项,可文咏只是名声不好,又没做什么错事,建阳帝只是嫌弃他名声不佳,只要有人去劝劝他就会原谅文咏的。
所以说这个差事又好做又不好做,瑞王指望补上,文咏也只能去指望别人。
“公子,外头来人了!”下人在此刻匆忙进来说道。